那只乌鸦回到了它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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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一只乌鸦出生在墓地。
黑色的影子来来往往,低声的啜泣起起落落,坑,挖开一个又一个,再填满。
它总好奇那些黑色的影子,却无法靠近。
“哑——哑——”
它试着用叫声引起他们的注意。
它成功了,影子开始躁动不安,低声咒骂着什么。始终没有向它靠近。
-2-
等到乌鸦学会飞行后,已是五月。
墓地里空无一人,魂魄倒是热闹似过节。
百无聊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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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岁,乌鸦离开了墓地。
停在一处偏僻的海湾,一座破旧的木屋在海滩上伫立,它拥有一个白胡子的老头和一条破船。
老头很少出海打渔,总是坐在屋前看海,一看就是一整天,沉默得像个哑巴。
来到这里的第41天,他自杀了。
老头径直走向大海,沙滩上留下一串绝望的脚印。
海水浸湿了他的裤脚,灌进了他的口袋,没过了他的领口。海面上漂浮着一团白色海草,最后也渐渐沉入海底。
那时的乌鸦不懂,不懂为什么一个人生油灯将近的老头,偏要黄泉路上插队。
后来,它知道了一个词,叫抑郁。
-4-
七岁,它遇见了一只白鸽。
她多可爱,披着一身白雪,在阳光下熠熠发光。
她那么可爱,连“咕咕”的叫声都像是在对它撒娇。
她太可爱,可惜被黑夜赋予的黑色眼睛,是它们唯一的关联。
那天,它摘了一朵小野花,去告白。
乌鸦告诉白鸽,他所有的喜怒哀乐,所有的辗转反侧,所有的魂不守舍,都因她而起。
“所以,你愿意对我的过往种种,今后种种,关于你的种种负责吗?”
白鸽并不理睬它,跟着她的伙伴们,飞回了家。
跨越物种的幸运没有降临在它身上。
它拿这段未果的暗恋,祭奠着它不羁的青春。
-5-
十岁。
那时的它已赏过人间草木,见过人世浮华,看过人生酸楚,明白众生皆苦。
它被人囚禁过,一时受着鞭打的折磨。
它被人当宠物养过,吃着山珍海味,人类的零嘴。
它在城市里生活过,灯红酒绿皆与我无关,垃圾桶里的剩菜是我昨天的晚餐。
它在田野里飞翔过,稻草人不是我的对手,路边的狗,河边的柳。
它一路向北,一去不回。
-6-
十三岁,人生暮年。
冰山是它最后的归属。
它躺在雪中,仿佛躺在她的怀中。
我本是留鸟,偏偏放荡不羁爱自由,偏偏选择漂泊。
我这一生,踏足每一寸土壤,看过每一处风景,感知每一丝温度,沐浴每一缕微风,阅历无数。
独独没拥有过一段奋不顾身的轰轰烈烈。
受不住清冷,留不住爱人。
-7-
那年冬天,那座雪山。
没有三年一开花的雪莲,没有昼伏夜出的雪豹,一只乌鸦死在悬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