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1] 活到年关,是猪一生最大的幸福!
年味(1)
杀肥猪 过好年
年猪也是普通的猪,可成为年猪,必是一条猪生命旅程上最完美的归宿;如同百岁老人,耗尽一生后的圆满谢幕。
我所说的,以及我意识中的年猪,都是属于乡村的,这是乡村对于亲人的馈赠。一个乡村家庭,如果在年终没有一条肥硕的年猪,这家女人一定会被认为不会操持家务,甚至会受到同情之外的鄙视;就像一个学生,学期满,站在父母面前却没有成绩单。
年猪是个符号,象征着这个家庭日常的殷实和辛勤;年猪是个标准,丈量着一个家庭收成的丰欠和储备;年猪是份期盼,承载着家人对过去一年的满足和新一年的视野。
实在讲,年猪也没什么特别。猪是低等动物,是任人宰割的无自由的个体,它的出生,直到变成肉块,自己都没有任何争辩的机会。所谓年猪,都是主人生杀权下的一句话,主人叫猪什么时候死,猪只得认命。在家乡,即使是经济上再紧缺,一般都会留一头在过年前宰杀,这就成全了年猪。年猪的幸运在于,它生命的结束,伴随着浓烈的新年气息;甚至就连吃它肉的时候,那些食客脸上也洋溢着满面春风。
然而,年猪并不仅仅是为了过年。年只是一个节点,跨过这个台阶,后面的路还很长。对于乡人,年太重要了,一年最重要的节日啊!应该说,是年猪的肉把春节装扮的体面而富足。年猪是新年的重要食材,同样是家庭整整一年的肉食来源。试想,乡村人因为沉重的体力劳动,自小养成了离不开肉食的传统,可是,吃什么肉呢?
牛羊肉太贵,即使是自家养的也不舍得吃,就是决心杀一头羊,几十斤肉也难以持久。鸡鸭鱼兔这类,都是肉中“小菜”,不值一提。猪却不同,养猪的草料和粮食,都能从土地上长出来,喂起来也不太麻烦,一年下来就能长到两三百斤,味道也不错,要瘦的有瘦的,要肥的有肥的。
猪是从实践比较中,渐渐走进乡家橱柜的,从此,猪肉成了常年饭菜的“锦上添花”。我儿时独自走亲戚,回家后父母想知道吃得怎么样,都是问:吃肉了没啊?我总是舔舔嘴,点点头。
猪肉成为农家一道大菜后,养猪以至杀猪成了一家人备受重视的一项事务。养猪每天喂,可这循环而繁琐的背后,还隐藏着巨大的乡村人的生存哲学。我曾在多年前,将要离开家族守护了几代的乡村时,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山区乡村人的生活,无非就是这样一种简单的往复:一年四季都在土地里经营庄稼,有玉米、小麦、大豆、红薯等等,或大或小的地块,一年都能创造出几升几斗的收成。
我发现,就在他们对收获分配的时候,其中有个重要规律:粮食中的大部分都成了猪饲料。玉米是猪粮的主食,小麦除了其中的精华提取后还是送进了猪嘴,红薯被人吃掉的不及猪享用的几十分之一……
由此,我给家乡人得出一个总结:人种庄稼,猪吃粮食,人吃猪肉。或许谁也没有想到,乡村中,与人生存有关的食物链竟是这么简单。进一步延伸,乡村人生存的使命就是种更多的庄稼,养更多的猪,然后才能保证嘴里不缺油水。离开家乡后,我也终于明白,所谓走出乡村,其实就是走出一条被世世代代定格的食物链。
无论我们今天如何去否定,乡村人与猪的这种相依相生,真真实实地在中国的偏远乡村,演绎了一个又一个几百年。同样无可否定,在这个链条中,猪处于重要的中介位置。猪的出现,打破了人与粮食之间的二维结构,让乡村人的生活多了一份甜腻。年猪正是从乡村自给自足的简单生存结构中衍生出来的。
乡村人的一年,春播夏耕秋收,冬天正是猪大饱口福的时候。吃着吃着,猪的身子越来越沉重,冬也越来越深,殊不知,年也在悄悄逼近。主人看看天气,翻翻日历,是时候了,后天日子不错,杀猪吧!
杀年猪也是一家的一件大事。提前要和村里每一家带话,只谦虚地说:来喝酒。杀猪那天,屋里的火要烧得特别旺,在村人帮忙中,一个上午都不到,一条活蹦乱跳的猪,就成了一堆冒着腾腾热气的肉块子。年猪的大小,都是用称量出来的,这关乎主人的尊严。
年猪杀后的第二天,家中的女主人,会照常提着一桶浮着一层油花的猪食,来到往常的那个圈边,往里一看,猪没了,望着空荡荡的猪圈,只轻轻叹口气!
认识作者:本名罗从政,江湖上最年轻的“老罗”,陕西安康旬阳人,出版作品两部。
年味系列:记忆中的春节,浓浓的亲情,热闹的气氛。年味,立足于乡村新年,挖掘被尘封的记忆,唤起我们共同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