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悬疑】一个好人 （12）
文/小楼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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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好人
—12—
罗志远越说越气，忍不住狠狠拍了一下桌子。但他随即醒悟过来，为自己的失礼感到抱歉：“啊，不好意思，我太情绪化了。这一段千万别写进报道，毕竟逝者为大，现在去妄议她总是不好的。”
包小天理解的点点头。
罗院长又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那时除了老师的动荡之外，家长群体也是乱得不行，一些理智的家长眼看福利院状况不对，纷纷给孩子办理转学。而剩下的，都是被周院长溺爱惯了的家长。然而，最令人痛心的，是那些孩子，他们本来还有可开发的康复潜力，却生生被成人的私欲给断送了……”
罗志远再次陷入沉默。隔了好一会儿，他才继续说道：“最后，我实在受不了，就从圣爱辞职了。接下来的几年，我到几个优秀的康复机构去学习取经，然后便创立了自强儿童康复学院。”
话题告一段落，包小天只觉得自己的心情像坐过山车似的起起伏伏，他既为罗院长的做法感到欢欣鼓舞，也为周院长的行为感到不解和痛惜。“这下可好，我更不知道这篇报道该怎么写了。”包小天不由得在心里叫苦。
墙壁上的时钟已经指向下午1点，包小天准备起身告辞。忽然，他又想到一个问题。
“罗院长，您认识这个案子的嫌疑犯王永灿吗？”
“王永灿？”罗志远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随即露出惊讶的表情，“你说……杀害周院长的凶手叫王永灿？”
“是的，虽然警方没有公布嫌犯的名字，但坊间已经传开了。王永灿的家人还跑到市看守所又哭又闹，给儿子叫屈，搞得沸沸扬扬的。”
罗志远脸上的神情更加震惊：“这孩子怎么会是凶手？他当年可是最受周院长优待的呀！”
包小天从自强学院回到《都市情感》编辑部，已是下午3点。
采访结束后，罗院长邀他到学院食堂就餐。原本并不对食堂伙食抱什么期待的他，却意外发现那里的饭菜不仅色香味俱全，还是中西风格结合，既有米饭面条，又有蛋糕点心，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动。
罗院长不无骄傲的跟他介绍，食堂里的所有厨子和服务员都是学生家长和残障人士，他们做菜不仅是为了工作，也是为了照顾自己的家人，这份心足以弥补烹饪技术的不足。
一席话说得包小天格外感动，也大大化解了他在采访中内心逐渐郁结的沉重感。
对于最后那个问题，罗院长告诉包小天，王永灿当时几乎算是圣爱的第一宠儿。
当时10岁左右的王永灿虽然因先天残障无法走路，但由于长相十分可爱，且能说会道，深受周围老师和家长的喜爱。以他的智力水平，达到生活自理、融入社会的康复目标不是什么难事。然而坏就坏在他没有一个很好的家庭支持系统。
爸爸长期在外打工，基本无法照顾他，即使偶尔在家，也因为内心芥蒂，对这个儿子能避则避；
妈妈为此常跟丈夫吵架，情绪十分恶劣，总觉得所有人都对不起她，成日怨天尤人，无心教育孩子；
奶奶虽协助妈妈照顾王永灿，但也时常埋怨、挖苦儿媳，且老人家也不懂什么康复教育理念，反而热衷于向外人诉苦，以换取关注和同情。
在这样的负性互动下，王永灿的学习状态越来越糟，由于长期卷入几个成人的情绪旋涡，他变得特别会看人的眼色，小小年纪就懂得如何讨好卖乖，常常人前人后反差极大。一些老师和家长无意中发现这一点后，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于是，王永灿的人见人爱、奶奶的博取同情、妈妈的情感饥渴串成一条结实的锁链，把怀有救世主情结的周院长给套牢了。
那时，稍微眼明的人都看得出，周院长几乎把所有康复资源都向王永灿倾斜。
有一次，国外有一个康复医疗项目，可以通过手术大大改善运动障碍和肢体异常。但由于费用不菲，福利院只能支助一个孩子接受手术。周院长想都没想就把名额给了王永灿。
当时，对康复前沿技术有所了解的罗志远提出反对意见，他认为这个医疗项目治标不治本，手术后需要长期配合较高强度的康复训练，才能延续手术效果，否则，获得的改善只能是昙花一现。
而王永灿平日里的训练状态都不尽人意，更无法指望他家人的积极参与。可以说，名额给他，只能是把巨额资金打水漂。
然而，周院长固执的认为王永灿一家肯定会好好珍惜这个机会，最终她力排众议，把王永灿送上了飞机。
那次跨国助残项目还被多家媒体争相报道，周静莲和圣爱福利院一时名声大噪。只是，所有人只看到手术的成功，却没人关心那次手术是否真的有利于王永灿的康复进程。
后来，事情的发展可悲的印证了罗志远的预言，王永灿及家人根本无心坚持漫长而枯燥的巩固训练。
罗志远猜到了结局，却没有猜到那次事件带来的连锁反应——手术的荒废并没有带来内疚和反省，反而呈现出一种异常的喧嚣和亢奋。
王永灿一家太忙了，回国之后，王永灿简直成了残疾儿童中的明星，很多社会爱心人士通过新闻报道认识了他，并纷纷指名要给他捐赠。周院长和圣爱福利院也走到了聚光灯下，获得不少赞誉和表彰。
此后，每逢收到社会捐助，需要媒体宣传时，周院长都会把王永灿推到前面，王永灿也确实不负她和外界的期望，表现十分得体，为福利院赚得更多关注。
在那段时间，福利院所有人都像打了兴奋剂，包括许多曾经眼红王永灿的家长们。因为外界的关注带来了大量的爱心捐赠物资，他们隔三差五就能像节日里的孩子一样，收到各种礼物，受宠爱的感觉实在太好了，哪怕只是从别人身上分到的一点点。
圣爱是真的闻名遐迩了，但它出名的理由，却让罗志远心情复杂。他发现跟周院长提建议变得更加困难，谁也不喜欢在别人高兴时泼冷水的气氛杀手。局面的失控，加上之前就已经产生的质疑和失望，心灰意懒之下，罗志远提交了辞呈……
一边整理采访稿，一边企图从杂乱无章的想法中理出一点头绪，包小天在电脑前一坐便是3个小时。办公室里所有人都好奇这个热血小青年今天怎么了，一回来，身上就仿佛笼罩了一层厚厚的阴云，把所有人都隔在外面。
所有素材整理完毕后，包小天长长呼出一口气，重重的靠在了椅背上。他感到一种思虑过度的疲惫。今天看到的听到的一切大大冲击着他既往的三观，他的认知体系在经历着一场看不见的崩塌与重建。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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