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席

“我曾经捡到一束阳光，现在黄昏已至，我把它还给太阳。”

生离，死别，是人们生活中的常态。

从牙牙学语到身躯佝偻，从为人子女到为人父母，从青葱岁月到日渐黄昏，往往伴随着许多的别离，无情地带走一次又一次的眼泪。

---

我们兄弟姐妹有四个人，都是由奶奶抚养长大的，我们也跟她亲。

小时候，路程遥远，奶奶不会开车，无法走到很远的地方，她就会等着小摊贩将水果载到村子里，每次都会将应季水果买一堆回家，给我们几个解馋；

小时候，性子急，有时候会不吃早餐就直接去学校上课，每当这个时候，父亲都是黑着一张脸，恨不得揪着你臭骂一顿，奶奶则是偷偷跑到隔壁村，给我买了肠粉，送到了学校。

她总是会将能给的都给我们。

不记得奶奶年轻时是什么模样，想必她也曾眼里含笑，憧憬着爱情吧？

只是，后来她嫁了人，生了孩子，开始照顾丈夫、孩子的点点滴滴。

再后来，她的孩子也长大了，她有了孙子、孙女。

老一辈人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奶奶为数不多的一点爱好也就是听听潮剧，只是我们几个经常会霸占电视，让她的爱好又少了一项。

奶奶大字不识几个，但她会教我们不偷不抢，不要去碰赌博，识人要准，可以交往的才去交往……

岁月匆匆而过。

她由风华正茂长到年过古稀，爱儿子再到爱孙子孙女，她总是默默的为我们做着她能做到的一切。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都开始离家，与奶奶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

老人总是害怕孤独的，所以每次我们回家，她都会眉开眼笑地跑过来，激动地抱住我们。

那个时候，她仿佛抱住了全世界。

姐姐大我两岁，读了初中之后，便出去打工上班了，当我还在家里时，经常会听到她念叨姐姐，盼着姐姐回来。

后来，我上了初中，弟弟辍学，外出打工，只剩下一个还不怎么懂事的妹妹在家陪伴着她。

我不知道我们不在家时，她念叨了我们多少次。

但我知道，她的床边常备着一副扑克牌、一个碗、一副骰子，她可以自己玩，消磨一下时间。

初中、高中的时候，每个星期周末都会回家，还能每个星期看到她，所以不觉得有什么大的变化。

但上了大学之后，路途遥远，不能常回家，通常是一个学期才回去一次。

大一的时候，听说奶奶摔了，那是差不多期末的时候，我没能回去。

后来熬到了放假，我也终于回到了家，见到奶奶时，她已经无法自己走路了，摔断了腿。

连说话都开始有些神神叨叨的了。

这时，我才明白，印象中那个活蹦乱跳的奶奶，已经老了。

所幸，后来腿好了，奶奶又恢复了往日的风采，到处乱逛，这是我在学校时候的事，我没有亲眼看到。

大二上学期结束，回到家，奶奶并没有出来，我才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

走进房间，奶奶一个人低着头，头发有些乱，在昏暗的灯光下，无力地坐在躺椅之上，右腿完全肿了起来。

“奶奶？”

我过去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奶奶只是抬头看了我一眼，并没有理会我。

这是父亲过来解释说，现在奶奶已经有些认不得人了，总之就是神志不清了。

“奶奶，是我啊。”

我提高了音量，试图想让奶奶认出我，可惜并没有用，她仍是那副模样。

这一刻，无数的心酸涌上心头，我想哭，但是哭不出来。

之后的日子里，奶奶都是在房间里度过，吃喝拉撒睡都是家人伺候着。

曾经那么坚强的一个人，现在却显得格外的脆弱。

大二疫情，在家上课，奶奶也是在这段时间离去的。

相比于那些匆匆赶来却无法见到最后一面的人，我可能算是幸运的，至少在奶奶最后的时光里，我是在她身边的。

出殡那天，来了许多人，几个姑姑哭的眼睛通红，但奶奶却是真的回不来了。

---

奶奶携带一缕阳光，照亮了我的生活。

曾经说过要看着我娶妻生子，只是这次终究是她失信了。

她不曾缺席我人生的少年时期，只是她又在我快要有能力去报答她的时候匆匆离去。

今天的太阳依旧东升西落，格外灿烂，只是，逝去的人，再也无法相见。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大概是人生最大的悲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