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式脑洞*夙姑娘(二)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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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茶楼外面看上去不大,走进去才发现内有乾坤,后面竟是个园子,亭台楼阁,山石活水,一扇扇圆拱门穿过九曲回廊,花影重叠的小径和阆苑,虽比不上南方园林的精致,但在这吵嚷的市井之内足矣让人耳目一新,这园子的前主人是个真正的风雅之人,园子的每个角落都用心的设计了,只是现在偌大的园子只一个人,看起来颇为冷清。
夙姑娘径直走向了厨房,她把乌黑的头发用木簪子挽了起来,竟也亲手熬制了一锅散发着浓郁香气的腊八粥,平白给这清冷的园子添了几分烟火气。想来她离开北平那日也是腊八,却没下雪,天气格外的晴朗,只是北风呼呼的刮着,让人冷到了骨子里,转眼都一年的光景了,她辗转了好几个城市,却没一个能让人欢喜的地方,当时,应该留下喝碗粥的,夙姑娘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勺子,一锅粥渐渐的放凉了。
日子一天天过着,仗打的是越来越凶了,偶尔日本人还会上街上挨门挨户的查人,女人们都不敢出门了,偏偏阿兰是个胆子大的,去夙姑娘的茶楼倒是越发的频繁了,自从她故意把伞落在茶楼之后,就找着各种理由去见夙姑娘,偏这夙姑娘顶着个奇人的名头也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任由这个头牌窑姐随意进出,阿兰越发的喜欢这个夙姑娘了,虽说两人基本上没有多少对话,但夙姑娘独特的气质却让阿兰十分的想结交。
阿兰不会品茶,夙姑娘也没嫌弃过,每次来照样拿出店里的精品招待,这阿兰来的频繁了,便也不拿自己当外人了,每次来都会带点时兴的点心,夙姑娘也爱吃,一来二去,倒像是两个深交的好友,外人见了总要呸上两口:真是苍蝇不叮无缝蛋,狐狸精找不着良家妇,不要脸的东西。
转眼便开春了,阿兰从客人那得来了一块上好的茶饼,想着给夙姑娘送去,进了茶楼,门半掩着,这茶楼生意冷清,平时见不着一个半个的客人,但夙姑娘不是个惫懒之人,每天一早就搬张椅子在外堂看起书来,学阿兰的一句话,那是比古代赶考的书生还要来的勤奋。
阿兰从没有去过内堂,她想着别再是夙姑娘生病了,这一开春人便容易生病,她一个人住,也没个招呼的,遂提了茶叶揭开了朱红的卷帘,入眼是一片鲜嫩的绿,一簇迎春花绕过简易的木架堪堪停在了珠帘上角,吹过的风都带着股若有似无的香味,阿兰也算是去过许多达官贵人的府上,倒没见过这么精致的园子,她走走停停,一路看的移不开眼。
园子的草木长得随意,乍一看是有点荒凉了,大概也是因为没有人的缘故,这人气一少,草木便开始放肆了,阿兰穿过弯弯绕绕的回廊直接走到了正厅,一路倒是干净,突然,一阵水声传了过来,阿兰扭过头,那大概是夙姑娘的卧房,门口的空地上种了一片湘竹,正有竹笋破土而出,她掩唇微微一笑,夙姑娘怕不是正在沐浴呢。
她喊了几句夙姑娘,没人应,想着都是女子,便推门走了进去,夙姑娘坐在木桶里,一室萦绕的水汽,听到开门声她下意识的站了起来,水珠顺着她的身体缓缓的滴了下来,及腰的长发贴在了背上,惊讶的望着来人。
“砰”一声轻响,阿兰手中的茶掉在了地上,她望着夙姑娘平坦的胸膛半晌没说出话来,她见过许多男人的身体,魁梧的,老迈的,瘦的,胖的,却没见过这么一副匀称单薄的模样,这副身子怕不是经过专门的调教,比女人的还要细嫩,她看得呆了,连避嫌都忘了,再抬眼时,那人已经穿好了衣服走了过来,路过阿兰时也没说话,随手丢给了阿兰一个梅花小印。
阿兰下意识的接过,风月场上惯会迎来送往的人,此时耳根子却红了个通透,她仔细打量那个梅花小印,上好的羊脂玉,触手温润,一看便是出手名家,梅花小印上缀着浅色的流苏,用小楷刻着四个字:柳夙轻印。
柳夙轻,北平城里红的发紫的名角儿,混迹风月场的没人不知道这位,这柳老板四岁入梨园,拜在清朝名旦柳兰英的门下,自小天姿国色,风骨无双,十五岁那年凭一曲《贵妃醉酒》唱红了整个北平城,听说当年有人愿意花五千大洋买柳老板一笑,这柳老板是个有傲骨的,偏不稀罕那些个花花公子爷,越是如此,便越是让人捧的火热,但这柳老板红了没几年却突然销声匿迹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有人说,他被大人物藏在了后院里,也有人说他跟着一位军官去前线了,总之传说越来越旖旎暧昧,但到底没人知道他的行踪,当时一群戏迷闹得颇狠,甚至有人为了柳老板茶饭不思形销骨立,差点见了阎王,可谁也不知这柳老板竟独自一人生活在这不怎么繁华的小城里,乔装打扮,改头换面,过着闲云野鹤的日子,这要是是太平年代,说出去怕不是要成为一代传奇的。
阿兰终于回过神来,捡起地上的茶走了出去,柳夙轻在门外擦着头发,他穿了件石青色的锦缎袍子,乌黑的发,脸上的淡妆洗了个干净,隐约是张清雅绝尘的面孔,一点女气也没有,看上去倒像个知书达理的名门世家的公子,阿兰站在那还是略感尴尬,她捏诺了半天才开口说道:“不知道是北平的柳先生,我这些天真是冒犯了,今日本是想送些茶来,倒叫我遇上了这等尴尬场面,我一个不干不净的人,怕不是玷污了您的屋子。”
柳夙轻停了手,转身看向阿兰,那双勾魂的眼睛卸了淡妆便也不那么缠绵了,他微微笑了一下:“何必说出这么作践自己的话,茶我收了,姑娘若是不嫌弃,继续常来便是。”
阿兰没遇到过这种人,琢磨不透他的心思,乍一听他这么说,也没传说中那么孤傲,她心下欢喜,看着柳夙轻瘦削的背影,走到前堂笨拙的学着泡一壶茶,火候不够,茶香透不出来,倒是嫌弃起茶不好,柳夙轻叹了口气,接过茶壶倒尽了茶水,他又换上了女装,脸上铺了层细粉,看不出心情来,一壶新茶泡上,他一闻就知道,上好的普洱,茶汤鲜红,香气浓郁,这丫头不懂茶,放在她手里,倒是白白的浪费了。
阿兰来得更频繁了,她一身脂粉气,茶性易染,总扰了清香,她来,柳夙轻也不烦,一个人捧了本书细细的看,阿兰有时也不满:“那么好看,可有我好看吗?”她声音娇嫩,透着一股女人惯有的撒娇口吻,话里带着若有似无的委屈。
柳夙轻头也不抬:“书中自有颜如玉。”
阿兰气得跺脚,一转身离了茶楼,这唱戏的当真是不解风情。
柳夙轻叹了口气,合上了书,脑海里仔细想着一人,拿起画笔,眼神里的情意浓的要化成实质了。
他画完,吹干了墨迹,小心的卷起放在了抽屉里,春日易相思,日子总是难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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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式脑洞*夙姑娘(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