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生
庖丁为何成为一代解牛宗师?他理解了牛与天道。
司马迁为何著成了《史记》?他理解了历史与众人。
释加牟尼为何成了佛祖?他理解了三界与众生。
我之所以成为了我·····
风筝走了,人也走了。我默默地看着你远去的背影,却不曾想你不会再回来。
我忆起了被阿塞夫围堵时,那根被满满拉开的橡皮带,弹弓上那块蓄势待发的卵石。一颗又一颗的汗珠从你的额头渗出,可你的眼神依旧坚定,语气依旧平静:“请放我们走,少爷。”
一件蓝风筝,倚在破败的墙边,紧邻着铁炉。一条棕色灯芯绒裤,被丢在一堆碎砖瓦块上。我转过头去,可这一幕却依旧深深地印在了脑海里。永世难除的十字架上,血滴下来,将雪地染成了黑色。
墓园旁的石榴树下,我奋力向你扔了个石榴,打中了你的胸膛,爆裂出红色的果浆。你又痛又惊,放声大哭,却只是又掰开一个石榴,在额头上磨碎,任由如鲜血般的石榴汁滴落:“你满意了吧?你觉得好受了吗?”你为什么不还手?你就是个懦夫!我在内心中咆哮着,嘶吼着。
雨珠刷刷地流下我的窗户,你要离开了。雨顺着你的衣服滴下,我又想起了那个十字架,血顺着它滴下,落向惨白的雪地。这一切都是我的过错。是我害你承受屈辱,是我害你离开了你和阿里最在意的家。可这不是印度电影,我很抱歉,但我不会哭喊,也不会追逐那辆轿车,即使这是最后一面。我退后,眼里只见到玻璃窗外的雨水,看上去好像熔化了的白银。
时局动荡,我和父亲陷入了逃亡之中。尽管可能要付出生命的代价,他还是在途中救下了一个年轻的妇女,使她免收凌辱。我们背井离乡,到了美国,父亲从没有领过一份救济金。他靠着自己的劳动,养活了我们。他还是像过去那样伟大。
你还记得他为你缝合兔唇后的自豪表情吗?就像为他自己的儿子高兴一样。你走后,他整天闷闷不乐,因为他知道,他失去你了。他失去了自己的儿子。请原谅我如此平淡地告诉你这一事实:你与我一样,都是他的亲生儿子。你知道的,阿富汗男人所能仰仗的全部就是他的声誉和威名,我们敬爱的拉辛汗不能告诉你,就像不能告诉我一样。多么残酷的事实!我们从小生活在大人们编造的弥天大谎中。
你的母亲,那个你从未见过,后来却又重新出现在你生活中的女人,带着这个谎言含着笑去世了。你能想象得到这一切,她承受不了的,但她永远爱着你。
我的妻子,将军的女儿,索拉雅,她也像我一样,有着不光彩的过去。她曾经与一个阿富汗人私奔,同居了几个月,最后被她的父亲提着枪逼回了家。很讽刺吗?不不不,我们只是同病相怜,互相理解地走向未来罢了。
放心吧,你的儿子现在在我的身边,他很安全。他拉起弹弓救我的时候就跟你一模一样,他真的很勇敢。阿塞夫遭到了报应,他永远地失去了一只眼睛。所以请别再难过,即使你再也无法知晓真相。我要说的是,我们都需要被理解,或者说宽恕。无论是对于遭受歧视的哈扎拉人,还是对于有着不堪过去的我、父亲、、你的母亲、索拉雅和拉辛汗,我们的过去,都应当让他过去。
双子塔倒塌了,阿富汗理应承担一定的责任,但却并非使其妖魔化,使他受到世界的敌意与歧视。
风筝又飞起来了,线的另一头,你的儿子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久违的微笑。迎着夕阳,我向着被割落的风筝奔去,而不同的是,我一定会回来。为你,千千万万遍。
愿理解生,菩提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