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住气，吃硬饭》——如何沉住气

王路 《沉住气，吃硬饭》

《沉住气，吃硬饭》所录文章，较之《唧唧复唧唧》，有可观的进步。

人生的进境，以心性为第一，以心性为最难。《沉住气，吃硬饭》的进步，是心性的进步，而不只是文笔辞藻的问题，颇让人钦佩与羡慕。让人钦佩，是因为知道这种进步来之不易，没有日夜点滴的持戒修为，不能有成；让人羡慕，是因为也了解这种进步有其缘分在，洞察生活中的许多事情，看到自己之所在与所向往的目标，本身就是难得的福气与智慧，而能鼓起勇气，时时否定自我，戒忍约束，更非寻常际遇。

在家里看电视，我和母亲的偏好往往不同，她便跟我说，怎么老爱看那些假的东西。是真是假，她的判断准则，或者是节目属于资讯类还是虚构类，或者是虚构故事中的人物用着哪个社会的器物，穿着什么时代的衣服，施展不施展神奇变化。我们的眼光，却常脱离这些东西，而看故事中的人是不是按照合理的逻辑行事，他们的情感是不是能引起我们的共鸣。甚至偶尔回过头来，考虑自己与这些故事所共鸣的情感具体为何，是不是对声名与财富的希冀，对偏宠与侥幸的渴望。

世事纷繁，打开新闻咨询类节目，哪怕终日不息，也能保证时刻新奇，绝无重复。然而其背后的人心人性，大抵不会超出我们的理解之外，从这个角度，我们说，日光之下，并无新事。日出日落，生活多半匆忙，而这匆忙岁月之中，多数时候，也并无新事。诸行无常，业火焚烧，夜深人寂之时，唯求坦然平静而已。因此，人生的进境，以心性为第一。

王路说，写作之事，必须只关心写作，而又必需跳出写作，这是真感受。心性修为，大体亦同。读书时，容易以书本为中心，推究义理，自以为得其真意，行事之际，又容易以事功为中心，不计其余，自以为洞明练达，事后回想，都只摸着一个影子罢了。读书时，若非有所经历，所难者在于洞察机微，行事时，若非有所操守，所难者在于规划经纬。读书与行事，都本着心性而去，若毁坏心性，则才华与事功，有无之间也没什么差别，而为了心性修为，又必必须读书做事，否则守着一个空洞概念，哪里又有什么修为可言？说到底，读书做事，就是修为本身。

洞察机微甚难，操守经纬亦难，读书与做事之难，就是修为之难，生活之难，也就是修为之难。人可以经历许多事情，心性则毫无进境，甚至不断倒退，从前不敢做的事，如今敢做了，从前有所敬畏的是非黑白，如今无所谓了。或者也可以以修为为名，无所进取，无所承担，以为无功劳就是操守，无过错就是修行，循高蹈以妄评点，避艰险而邀名利。这些都是容易的，往往一念之差，心魔遂生。或者如朱熹所言，时常“迹虽未形，机则已动”，因此不能不时时戒慎，遏止于萌发之初。因此，人生的进境，以心性为最难。

又有些时候，感觉王路的文章，轻慢之心，自矜之意虽减，却往讲解佛旨，辩论概念的方向去了，多少有些为写而写的意思。或许这也是修为进境的必经之路吧。

读者唯宜自勉，以求在日夜庸碌之间，有所进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