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拨琴弦三两声

2020-07-09  本文已影响0人  曲赣江

闲拨琴弦三两声
曲赣江
1
天空依然沉浸在暗夜时,清浅的时光终于放缓了脚步,一天里最惬意、身心最为放松的时刻。浓茶余力尚存,索性伫在后室窗前,倾听窗外漆黑暗夜里的雨声。

窗外,细雨有一拨无一拨,无声落着,又胜有声。倏尔,寂静中传来啪哒一声,有点闷音,似乎带着点藕断丝连的牵挂,定是哪一颗调皮的雨点,耐不住寂寞,故意蹦跶到某个遮阳棚上,恶作剧的戏谑。只是,相对于沉夜的静寂,这一滴雨声,便是一个音符跳动、动听的意味。

端午过后,气温不再是一场倏然而至的淅沥细雨所能左右了。充作写字间的办公室,热燥燥的,摇头晃脑一夜的电风扇,依然促狭无语地看着我汗流浃背。索性遛到一楼,打开空调凉爽一番,也算爱惜自己了。随着气色越来越差,或远或近的叮嘱之声,从未消停。
2
连着几日的傍晚,总是辗转于夜色。高考将临,几位执教于重点中学的老友压力骤增,因为带高三毕业班,家长的寄望,校方的期许,名师匠心的自我加压,每一位都很累。新冠疫情的特殊时期,大班教学改为小班教学,教学课时成倍增加。

刚复课时,彭师荣能嗟叹:没时间写文字了。彭老师带三个毕业班,改小班教学后,同样的课要讲六次,工作量巨大。领导说,老彭是真累,我们的生源不同,中等成绩孩子居多,稍一松缰绳就成脱缰野马,为了孩子们能奔个好前程,只能拚了。

日子,在各自忙碌中飞快流逝,都忙得后轱辘撵前轱辘,并无交集。这天暮色时分,义荣急电小酌。早中晚人流高峰时,小城拥堵,打车不如步行,一偏腿,跨上电瓶车飞奔而去。
3
匆促时光中,夜色中,偶尔聚于街边婆娑树影下,抽空小聚浅酌,实属解压之策。

这次奇异,义荣竟然拎了只尼龙袋,鼓鼓囊囊。今晚吃“天鹅肉”,老谢神秘地笑笑说。果然,义荣从袋中倾倒出一只“天鹅”一一皖西白鹅,小绒尚未褪尽。

店主是义荣的连襟,面对大鹅瞪目结舌:匆促之间如何洗濯烹饪?终又奈不住几个人死缠硬磨、献计献策,更是不忍看着一双双困乏、充满血丝的眼睛失望,很是体贴地依计而行。

老友相聚,等待佳肴的清浅时光中,灼亮的烟头,是暗夜中的星辰。细细数来,因为疫情因为忙碌,几位故友恍然,已半截未聚。万长空?我怎么这么耳熟呢?你写的老谢啊,小侯说。知道庄有禄不?霍邱的。老谢说:我俩一个2班,一个1班,你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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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义荣提及,早忘了万长空是谁。我写稿是狗熊掰棒子,向前不顾后,免得陷于巢臼。小说《东边向西,西边向东》初稿写半拉时,于酒后曾抛到兄弟群中,防止有误,彼时老谢叮嘱说:写完。同样是为了规避有误和塑造人物,叙事散文改作小说,小说允许虚构、加工。无关文体咋变,万长空的主要原型是老谢,这一点无疑。太过写实,义荣记着,万长空成了老谢的代称。而我和老谢早已抛至脑后。

循旧拣忆,于暗夜婆娑树影的灯光河里,微漾涟漪;于匆促时光久别小酌的偷得半日闲,酒不醉人人自醉。不问经年,不求问达,不沾经济,疏忽时空,一声召集,若非课上,又或在远在异乡,萧疏暗影恣意而聚。

义荣在兄弟群中年龄最小,通称小侯,毕业于安师大,专攻物理教学。兄弟群相约仅五人,历六载,棒打不散,实是某一位倦怠时,召唤薄熏解乏之处。暗夜辗转街头排档,旷达现实。

又是一年高考季,考前小聚浅酌似成惯例,是为了次日以饱满的轻盈,感染学子,一分无言地祝福。黯然神伤的老谢,轻举杯:明年,到站了,我要退休了。满座黯然。

世人皆云“须知少时凌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又有多少正视“哪晓岁月蹉跎过,依旧名利两无收。”时光荏苒,每一天都在路上,每一天都是新的起点,付出了则无悔。

滚滚红尘,总有这般那样的牵挂所裹挟,不得自我。退休了,身心回归自我、回归家庭,或寄情山水、或流连时间湮没的友情亲情,寻一分大自在,可喜可贺。老谢不再黯然,哑然一笑,嗞溜一口酒,入腹。又道:我与庄有禄同级不同班,一起在大教室上过课、住过大寝室,黑闷闷的,毕业后去了霍邱。

适逢当日阅读《在蓼城的魂脉里徜徉 》,顺声应道:庄老师人品淳厚,正在读老师的文字。老谢举杯:走一个。复尔定睛注视我说:你怎看?讲实话,别说套话,既是文友就应直言不讳。

一瞬间,感动了。毕业近40年间未走动,依然在心中关注对方,本身就是沉淀无华的友情,远胜于喧嚣尘上、转身倏然淡忘的恭维。好,一定实话实说。一仰脖闷了一口竹叶青,竟然似药酒,略甜,并不苦涩。

那一刻,又有了“醉里挑灯看剑”的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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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升起,昨夜如晦。陈巨飞一年一唱 “高考零分作文”《奔涌吧,后浪!每一颗都有自己的功用》、《管仲套路深,吃饭砸锅第一人》快马加鞭,横空而出,驰骋才情,给盼了十二年的陪考家长,一缕定神的清凉夏意。

囿于眼睛疲劳肿痛之苦,键盘敲击声磕磕绊绊。孩子出远门了,在高考日第二日,同学小居在扬州等着。如我的闺女,小居也是家中的独生女,一场疫情,两个闺女终于时隔半载相聚了。只是,这一去却要给小居父母平添诸多的辛苦。复而又悻悻然,孩子一走,我解脱了,不必每日在烧菜做饭与写字间煎熬,可以集中精神了。这样一想,竟然隐隐有一丝窃喜,惭愧!为人之父,耽于文字之径,竟有不必为孩子穷其心智、琢磨佳肴之窃喜,实是让自己无语汗颜。

好在,一沾文字,诸般纠结皆抛上九天之上。心中很是阿Q地安慰自己:权当上天眷顾,孩子体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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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几日的夜间,写了半拉子文,丢在朋友圈中。文中,写及老谢询问庄有禄老师,二位是同学,四十载未见,恰巧我与庄老师是微友。夜深,庄老师发来问候:长青同学好!复又致微信: 老同学当然认识!先住一个寝室,后分开了。经常在一起上大课,印象深刻!

看似寻常的偶逢,实是经久于心地牵挂。这分跳出现实羁绊,依然存于心的惦记,胜于千言万语。庄有禄老师是我敬重的,我对老谢说:敬重在能够在写作上真正传帮带,始终持有一颗教师的初心。文艺创作需要氛围,庄老师居住的蓼城,有一种现象被誉为“霍邱现象”,真诚祝福、真诚批评、真诚修改点评、直言砥砺,很可贵。

我与庄老师是纯粹文友,不见面、不问候、不议他事,唯一的接触便是将自己发过的文字,轻点发送,转于对方,闲篇悦心,就一篇文字的长短简议三两句。不得闲时,则迟至二三日后交流,并无介意。

未曾想,这一读便了解了庄老师的生活空间:九岁迈入校园,成绩始终优异,79年弃理科学文科考入六安师专,81年毕业后,没二年又考入安徽教育学院。教了近十载书,过了而立之年后,被调到县教育局做秘书,磨秃了多少枝笔自己也说不清。直至知命之龄,得了一纸任命,方才脱了整日伏首文案之苦,17年退居二线,此时方才有精力拔冗倾情文字。

庄老师话少,低调,有着一如既往的沉淀气息。庄老师行文颇丰,因为从政工作需要,文字内容涉猎庞杂,林林总总不逐一而诉。囿于偏好,喜欢庄老师两类文字:一是亲情文字(《母亲的菜园》《姥爷的手》《老父的三次发火》等),或围灶台而炊,或蜗居写意(《重拾泥土的芬芳》等),或亲情深切(《五味杂陈的心绪》《老泰山,我心中不倒的山》等),一酡薄醉,喁喁而诉,深情之至,文风朴拙,予人以生活一声幽然叹息。

一类考校文字,旁征博引,佐以情怀盎然,不做作,深入浅出,易懂,无形而上学之玄奥。是以,心中敬重有加,相处议文,也直言坦诚,无虚浮假托之词。在评王安诺报告文学集《一曲生命不息、奋斗不止的赞歌——读<母子两代的人生故事>随感》结尾,庄老师感慨:一年四季,我独喜秋。秋季,我最喜欢深秋天。因为深秋天,适合听雨,适合看书,适合深情。 我明白,退休了,秋意渐浓。

庄兄缄言,在于扶助后学,默默培养文学新秀,而从未透露只言半语,宅厚如师范之身正为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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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谢闻言颇喜,频频举杯,为庄老师一路成绩而喜。用义荣的话而言:老谢也不差,中学高级职称。瘦削的老谢羞怯一笑,举杯捉义荣一饮而尽。

俄尔,老谢定定瞅着我。心中明白,让我找不足。我傻归傻,才不背后说人缺点呢。至于写稿留评,当是不算身后议人,仅是交流观感,应不算攻击诽议。

结束这篇短文之际,彭师荣能《半夏有雨轻凉》发表,行文中多了即将退居二线的苍天寥阔之语。只是与彭大才子往日行云流水的之乎者也不同,这一篇多了直白离觞的韵味。

岁月流逝,韶华不再,或许这时才是去芜存真的写作开始,或许这时才能真正咀嚼人生百味……

2020.7.9于皖西草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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