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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的姥爷

2018-02-03  本文已影响5人  记忆在说谎

最早关于姥爷的记忆,是姥爷和爷爷喝酒,幼年的我,坐在桌旁,摸摸姥爷的胡子,摸摸爷爷的胡子。我姥爷有一把浓密的大胡子,长满半张脸。

小时候,弟弟拿爸爸漏网的电剃须刀给姥爷剃胡子,结果剃到出血,姥爷摸着胡子,哈哈大笑,说,挺好挺好。

姥爷最后的几年时光里,总喜欢坐在屋外想事情,夏夜里,乡村到处是蚊子,我们在屋子里都受不住,他却坐在屋外,任蚊子咬他。他甚至不拍打蚊子。为什么要拍呢?吸饱了血,它自己就死掉了。姥爷总是如是说。

十几年前,我在姥爷身边,受他教育,有很多温暖的记忆。我写功课的时候,一回头就看见他慈爱的笑容,遇到难解的题目,他会和我一起想办法。

姥姥有个大柜子,黑色的,上面摆放着日用品,里面装着所有的衣物和被品。年幼的我就坐在炕边趴在落地的柜子上写功课,一次写写功课,一头栽到地上。坐在地上就哇哇大哭,却听到姥爷的大笑声,十分不解。姥爷说,自己掉地上了,多招笑!然后我也和姥爷一起大笑。

记忆里姥姥的柜子里,偶尔会有时令的水果,常常是烂掉的水果交给姥爷吃掉。我姥总是理直气壮的说,你姥爷,就喜欢吃烂的。如果是好的,给姥爷,他也是不肯吃的。

他已经离开了我很多很多年了,可是我还是时常想起他,记忆并不褪色。

我还有好多话没对他说,我甚至没有和他和解,他却永远的离开了我。

说起这一生唯一的一次和他置气,不过是气他偏心,伤害了年少轻狂无知的我。

他走的那天,天空飘着细雨,我看着他的遗容,他就像睡着了一样,他脸上有泪痕,我想擦掉他的眼泪,触碰到他僵冷的皮肤,那一刻万念俱灰,整个天地,只剩下悲伤。我仿佛一个人在旷野中,那么孤独。

我一个人走在秋天黄昏的雨街,秋雨打在脸上那么冷,泪水却是热的,我的脸上汹涌着雨水和泪水,看着天空,墨蓝色的天空,细密的放射开来的雨线,打在脸上,身上,大街上,想起人们说,人走的那天下雨,一定是个好人。我姥爷走了,他是个很好的人,可是他没有和我告别。

小时候我和姥爷都喜欢吃宽面条,可是每次切面条,姥都嫌姥爷切的太宽。我总是偷偷的告诉姥爷,切的宽点。有一次姥爷切的特别宽,姥不满意的唠叨他,姥爷慈爱的笑着,我也笑着,这是我和姥爷共同的心思和秘密。

最后的几次见面,姥爷开始和我说起太姥,他说他想母亲了,尤其想念母亲做的饭菜。我姥爷一生从不挑剔食物。他在医院住院期间,我妈问他中午吃什么,他不肯说,后来知道一定要买些食物吃,才说想吃碗馄饨。当我把馄饨拿到他床旁,他竟然特别开心,连说着,好。

那时候姥爷住院,我拿着新买的四大名著给他看,他摸着书的封面,端详了很久,二姨夫笑着说,你姥爷又不认识字,给他看什么书。我说,我姥爷知道很多故事,尤其三国,他能说出很多故事。

我姥爷说自己是个庄户人,在大家眼里他是个庄稼人里的能人。他不识字,可是他胸有乾坤腹有大义。他的格局不是寻常人能企及的。

在我最初的记忆里,印象最深刻的,是我姥爷是个共产党,他天天看新闻联播。每当有时间,他会去村大队逛逛,村里面的大事小情他都会留意。他一生当了四十年的村支书,哪怕古稀之年,每当村干部有不公平适宜的举动,一群白发苍苍的老人,会集聚在姥爷的小屋里。

我到他身边的时候,是个差生,学习是班级最次的,发成绩的时候,姥爷慈祥的笑着问我,老师讲课好不好?我却愣住了,需要挺老师讲课吗?姥爷说,是啊下次你听听看,好不好。我听了几天,告诉姥爷,讲的不错。姥爷说,对,就像听故事一样听老师讲课。从那之后,我成了一个公认的好学生。

四姨说,我是我姥爷教育出来的,按说,应该很优秀才对。我姥爷教育我长大,我却没有优秀,按说是一件遗憾万分的事情。可我却不以为意,我想姥爷,也一定是不以为意的。

人的一生,是有修行的功课的,却不是为了世人的认可。就像我姥爷,我觉得他已经很好了,却并没有世人眼中的高度。而我也要像他一样,做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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