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父亲的回忆录（三十）

我比较痛恨小学的班主任。

大概在我一年级的时候，电话只有固定电话，还是稀罕物，很少有家庭能装上电话。学校却要统计各家庭的联系电话。老师让家里有电话的同学站起来，站起来的同学还寥寥无几。差不多三年级的时候，老师再次统计的时候，站起来的同学差不多有半数多。再等到五年级的时候，只有极个别的同学没有站起来，我也是那极个别之列。在我看来，站起来是一种荣耀，坐着有些丢人。第一次可能没有什么，但长久的发生，自己在这变化的过程中，是自卑的深化练习与养成。

贫穷不是自卑的直接原因。如果始终生活在周边都是贫穷的环境中，并不会获得自卑，而是来自环境差异的对比。这种环境差异的发生越晚出现越好，自卑的养成机会越小。相反，如果是自小就一直存在的，自卑的性格会很深，并会深陷无法掌控的潜意识之中。因为他经历过太多次无能为力、无法改变的过程，久而久之会潜意识认定贫穷的事实，屈从于它。

我从没有因为自己感觉的“丢人”主动要求过父亲装电话。但是父亲也出在这样环境差异之中，一直期待着并盘算着装电话。我极其热衷于背电话，叔叔、姑姑的手机号早已熟记于心，还时不时像父亲炫耀自己的技能，父亲也早已看穿的我的心思，初始表情是赞许后是无耐。

直到我初中的时候，父亲才将装电话提上日程。某周末下午，父亲和我去电信咨询，价格还是很贵，还没有以前那么多的人性化政策：电线桩如果不够得自己买；如果没有空出的线盒，得等，等到什么时候不确定；钱得一次性交全；电话自己去买。尽管如此，父亲还是都同意了，当天就交了钱。

从店里买的新的电话机，虽然没接线，但是当晚我和父亲一起研究了很久电话机，摸熟了所有功能，并将它当起了闹钟。可是时间一天天，一周周过去，一直没有装电话的通知，父亲也去了电信几次，都回复等。一个多月了，电信的人或许都不好意思了，下班经过我家门口时，都主动和父亲讲进度，像在安抚父亲和我。

后来，小姑姑打听到邮政有充话费送电话的活动，价格便宜而且套餐消费也低。于是，父亲去电信拿回了所有费用。父亲和我也去商店退还了宛如熟悉至亲的电话机。

那次后，家里才有了电话。

2019/1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