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降临前抵达（十三）

麦切克山挡住了北方的寒流，让佩奇形成了相对温暖的小气候。这里离南斯拉夫边境不远。佩奇的老城墙原来是为了阻挡蒙古人而建，现在已经变得残破不堪，土黄色的石块和飘摇的杂草，在夕阳下有一种被时间遗弃的美。到晚上昏黄的灯，闪动着的阴影，更让人仿佛置身一座被遗弃的中世纪古城。到了中心广场，人才多起来，卖热红酒的大锅冒着热气，还有各式小吃摊。当地人喜欢站在那里小口喝着热红酒，听街头艺人弹着琴，唱着欢乐或者忧伤的歌谣……

广场中心是一座清真寺教堂，在土耳其人统治时期修起的清真寺后来被基督徒当做礼拜的教堂。两种宗教都曾经把这里当做朝圣之地，信仰的重心也随着各方力量的此消彼长发生着改变。佩奇一直是民族和宗教的混杂之所，但如今这里人已经越来越少。临近圣诞节，主街周围的许多店铺已经歇业休假，除了笔直的林荫路和千篇一律的住宅楼就没有什么可逛的。小城晚上安静得不可思议，就像没有人在这里生活。

继续南下前往匈牙利的与克罗地亚边境上的锡克洛什看城堡。这里曾经发生过惨烈的战争导致了匈牙利的亡国，也为后来土耳其围攻维也纳埋下伏笔。平坦的田野上有着薄薄的雾气，阳光云雾似乎在这里达成了某种和解，变换出极美的风景。锡克洛什以及附近的维拉尼与法国波尔多处在同一纬度，出产上好的葡萄酒，所以在路上能够看到成片的葡萄园。路边小酒馆里能喝到正在陈酿的葡萄酒，好喝不贵。

城堡比想象中大，沿城墙外的黄色小径而行，蔚蓝天空映衬下的白墙红瓦格外显目。登上瞭望台，四周平缓起伏的山脉，广阔的田野，散落的村落正沉浸在一片橘红色的雾霭中。1526年的夏天，奥斯曼土耳其苏丹苏莱曼一世集结了8万兵力向匈牙利进发，激战就发生离此地不远的多瑙河畔的莫哈奇，这两小时，匈牙利全军覆没，国王在逃亡途中溺水而死。战斗结束之后的两天，这里遭到了侵袭，无论男女老幼，什么信仰皆被杀戮，贵族们纷纷携带财富逃离，无论是陆路还是水路载满了金银财宝。

匈牙利处于奥斯曼与哈布斯堡两大帝国之间，命运注定坎坷。不过也正是这些苦难造就了他们无比坚韧的性格和勇气。匈牙利人遇到困难的时刻会说“在莫哈奇失去的远比现在多。”意思就是最困难的时刻已经过去，以后的困难不算什么。《莫哈奇战场匈土交战纪实》的作者亲身经历了战争，现在能看到的芦苇丛生的湿地原来曾有很多人葬身之处，如今这里只剩飞鸟。历史用它的方式让人们记住或者遗忘那些不幸，但人类又是如此健忘，一次次地挑起纷争，最后斗得两败俱伤，在自然面前自以为是就是最大的愚蠢，可又有多少人想明白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