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颀•杂兴

河水•济水

杂兴

沉沉牛渚矶，旧说多灵怪。行人夜秉生犀烛，洞照洪深辟滂湃。乘车驾马往复旋，赤绂朱冠何伟然。波惊海若潜幽石，龙抱胡髯卧黑泉。水滨丈人曾有语，物或恶之当害汝。武昌妖梦果为灾，百代英威埋鬼府。青青兰艾本殊香，察见泉鱼固不祥。济水自清河自浊，周公大圣接舆狂。千年魑魅逢华表，九日茱萸作佩囊。善恶死生齐一贯，只应斗酒任苍苍。

【注解】

杂兴：有感而发，随事吟咏的诗篇。

沉沉：低而沉。

矶jī：突出江边的岩石或小石山。

牛渚矶：在今安徽省马鞍山市西南长江边，为牛渚山北部突出于长江中的部分，又名采石矶，是沟通大江南北的重要津渡。为晋温峤燃犀、袁宏高咏以及传说唐李白捉月溺水处。温峤燃犀，东晋太原人温峤来到牛渚矶，见水深不可测，传说水中有许多水怪，温峤便点燃犀牛角来照看，看见水下灯火通明，水怪奇形怪状，有乘马车的有穿红衣的。温峤晚上梦见一人恶意责怪不该用犀牛角火照。第二天因牙痛拔牙而中风，回到武昌不到十天就死了。后以"燃犀温峤"等比喻能敏锐地洞察事物。

灵怪：神奇。

秉：拿着，持。

生犀：活犀牛。

洞照：明察；明照。

洪深：广博而深奥。

滂湃pāng：波浪相激的声音。形容水势盛大。

往复：指往而复来，也指应对酬答。

兰香。

赤绂fú：赤芾；赤绶。

朱冠：红色的冠。

何：副词，多么。

伟然：卓异超群貌。

海若ruò：传说中的海神。

潜：隐在水面下活动。

幽石：犹墓石。

胡髯rán：颊旁及下巴上的胡须；胡须。

黑泉：深渊；深潭。

水滨：靠近水的场；岸边。

丈人zhàng rén：古时对老年男子的尊称。

或：也许，有时，表示不定的词 ；某人，有的人；稍微。

恶wù：讨厌，憎恨，与“好hào”相对。

武昌妖梦：说温峤点犀牛角牛渚矶后夜做一梦，回到武昌不久便死去。

百代英威：温峤是太原祁县人，太原温氏先祖被汉高祖封侯，其孙始居太原祁县，经四百年发展，汉末出了第一位太守——温恕，其后人恢、恭、羡、儋、侨皆居高位，联姻对象也是清河崔、颍川陈等大姓，其中并有温氏六龙等知名于世，永嘉后除温侨外，不论南渡或留北都再无动静。百代英威埋鬼府是否指太原温氏百余代至温峤之死走向没落。

艾亦香。

兰艾：兰草与艾草。兰香艾臭。常比喻君子小人或贵贱美恶。

泉鱼：渊鱼。深渊中的鱼。比喻隐秘之事。 唐人避高祖李渊讳，改渊为“泉”。察见渊鱼者不祥，古代谚语。明察太过，知道别人隐私者不祥。

济水：古四渎之一。春秋时济水经曹卫齐鲁之界，在齐界为齐济，在鲁界为鲁济，亦称沇水。源出河南济源县西王屋山，东南流为豬龙河，入黄河。其故道本过黄河而南，东流至山东，与黄河平行入海。

周公：西周初期政治家。姓姬名旦，也称叔旦 。文王子，武王弟，成王叔。辅武王灭商 。武王崩，成王幼，周公摄政。

接舆yú：春秋楚隐士，佯狂不仕。亦以代指隐士。春秋时代楚国著名隐士，姓陆，名通，字接舆。今湖南省桃江县人。平时"躬耕以食"，因不满时政，剪发佯狂不仕，故称楚狂接舆。

魑魅chī mèi：古谓能害人的山泽之神怪。亦泛指鬼怪。

华表：古代设在宫殿、陵墓等大建筑物前面做装饰用的大石柱。

一贯：用一种道理贯穿于万事万物；同一个道理；同样，一样；连贯，相联；从不改变，一向如此。

斗酒：dòu酒，比赛喝酒；dǒu酒，一斗酒。

任：由着，听凭。

苍苍：灰白色的；无边无际、空阔辽远的；茂盛，众多的样子。

斗酒图。

【读悟】

杂兴，像是今天的散记或是随笔吧。

全诗十句，诗的前四句或说前六句都在说一个人，温峤。

温峤是东晋太原祁县人，人称太原温氏。温峤的先祖被汉高祖封侯，温峤先祖之孙始居太原祁县，经四百年发展，在汉末出了第一位太守温恕，其后数代直至温侨皆居高位，联姻对象是清河崔、颍川陈等大姓，中国门第门阀观念十分深入。

温峤的生命因为一处叫牛渚矶的所在划上了句号。《晋书》卷六十七《温峤列传》记载：

朝议将留辅政，峤以导先帝所任，固辞还藩。复以京邑荒残，资用不给，峤借资蓄，具器用，而后旋于武昌。至牛渚矶，水深不可测，世云其下多怪物，峤遂毁犀角而照之。须臾，见水族覆火，奇形异状，或乘马车著赤衣者。峤其夜梦人谓己曰:"与君幽明道别，何意相照也?"意甚恶之。峤先有齿疾，至是拔之，因中风，至镇未旬而卒，时年四十二。

温峤初仕西晋，后西晋灭亡，温峤南下江东，后得东晋元帝司马睿和东晋名士赏识，与晋明帝为布衣之交，在东晋历任显职。公元329年四月，温峤路过牛渚矶，见水深不可测，听闻水下多怪物，便命人点燃犀角下水照看。当夜，温峤中风，回到武昌后没有几天就去世了，终年四十二岁。史载温造当晚梦见一个人对他说，我和你幽明有别，各不相扰，为什么要来照我们呢，样子很愤怒，温峤本来牙齿有疾，这时把牙拔了，因此中风，到达武昌不到一旬，便英年而逝了。

诗人把这件灵怪之事做了一个叙述之后，紧接着写道：“水滨丈人曾有语，物或恶之当害汝。武昌妖梦果为灾，百代英威埋鬼府。”年老人曾说，你厌恶的事物有时反会害了你，温氏百余代的英灵，至此没落——太原温氏至温峤之后再无从前显赫了。

诗人之后拿几组人物事物引出慨叹：兰香艾臭，济清河浊，周公吐哺而接舆佯狂，茱萸作佩囊，华表避鬼怪，客观的规律道理自在其中，我自斗酒，善恶生死一任上苍吧。

是一种旷达，是一种消极，诗人想说什么，你心里是什么就照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