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沉重的新年

听父母说姑父住院了，脑梗引起的偏瘫，那时我还正上着班。

今年厂里效益不好，腊月二十五就放假了。放假第一天我和老公去看望姑父，此时他已出院了。

姑姑两儿两女四个孩子，只有俩女儿结婚了，俩儿子老大不小了还打着光棍儿。

说起姑父，其实我不太喜欢他，他看上去挺精明的，以前是个生意精，这是别人对他的评价，我却不以为然。他做生意并没有发家，却耽误了大妞的一生。

说起姑姑的大妞，我的表妹霞，她和我同岁，只是比我小了几个月。当初姑姑和姑父忙于生意，奔波劳碌，没让大妞上学，在家照顾弟妹，后来家里的农活基本都是霞在操持。

霞非常能干，做事全不像姑姑和姑父那般慢条斯理，她做什么都快，有次听姑姑说，她一下午就做了几条被子，想想真是汗颜，我也是生就的手慢，一下午能做好一条被子就不错了！

有次去姑姑家带红薯秧，霞领着我去她家地头，只见她拿着剪刀三下五除二一会儿就剪一大把，再看我手里才剪了几根；霞很快就帮我弄好一麻袋的红薯秧，真让我佩服她手快麻利，虽然她一再催我赶紧回家栽上，但我很想和她攀谈两句。

霞说她父母只知道去做生意，却不知道种些经济作物，看别人家把地种好了收入比她家要多，而父母每天起早贪黑日子却过的还没有人家富裕。表妹一席话让我刮目相看，没想到这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女孩子竟然有这样明世理的头脑！

姑父和姑姑说是做生意，其实是每天赶着驴车去各村收木材，然后到市场上卖了赚点钱。这可是个体力活，有时候买不到现成的木材，还要去帮别人把树伐掉，既危险又累人，收益也不多，我是这样认为的，可是他们却乐此不疲。看看他们家一直是三间瓦房，两边邻居都相继盖起了楼房，而姑姑却在劳碌中驼了背……

后来两个女儿嫁人了，两个儿子也一前一后高中毕业，那时正赶上打工潮，可是姑父却死活不让儿子出去打工，他说外面世道乱，不如在家安生找个事干。

姑父托人在县城给大儿子小方找了个修手机的店，那时刚刚有人用上手机，能修手机算是很前卫的。我的这个表弟也很聪明，很快就学会了这门技术，而且他浓眉大眼长得很帅，就有人提亲，订下了门亲事，女方也愿意早日过门，可是姑父却让儿子先干上两年再结婚。

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小方却在一次回家途中遇到了车祸，虽然幸免于一死，却得了脑震荡，以前的记忆尽失，而且左脚跛了。后期的治疗中吃了大量的激素药，身体在恢复过程中也慢慢发胖。现在的他都过了三十，可是智商像个孩子，那个订过亲的女友早在他出事的时候就退了婚，现在谁还敢嫁给他！

姑父的二儿子小胜最初在开封一家美容美发院里工作，有个女孩追他，姑父却说她父亲是黑社会的，不同意。最后也把小胜的婚事耽误了。现在两个小伙子都成了剩男，一个憔悴不堪，一个孩子般天真！每每见到他俩，心里真说不出是个啥滋味。

姑父虽精于做生意，对生活中的事却是漠不关心，他虽然也识字，但是对国家大事却不知晓，甚至连国家主席是谁都不知道，这让我惊讶不已！

待我见到姑父时看见他明显瘦了，苍老了，眼窝深陷，眼神儿有些呆滞；看到我们来了，他用右手握着左手的三个手指孩子般仰起脸对我老公说（他们以前很少说过话）：

“我这仨手指头不会动了，这可咋办那？”

这句话听来让我心里很难过，这是一种本能的无奈。

姑姑忙在旁边劝导：

“哪能一下恢复过来，医生不是说了，最少要半年的锻炼。”

姑父依然自顾自的嘟囔：

“俩孩儿还没娶媳妇呢，这可咋办呢？你说老了吃苦受罪也行，这不会动了你说咋弄？”

“姑父你别急，坚持锻炼慢慢身体就能恢复了！”没想到平日里少言寡语的老公居然会开导人了，他竟然扶起轮椅上的姑父指导他慢慢走几步，他能这样关心我的亲戚让我很感动，再不似从前的冷漠无情。

姑姑的腰已弯成了九十度，我真担心会折了。看她像哄孩子一样照顾着姑父，真替她担心这以后的日子可咋过呀？

太阳西斜，又有料峭的风，院子里有些冷，老公搀扶着姑父，几乎是半抱半架的把他弄到屋子里，我推着轮椅让他做下，半个下午的时间都在安慰开导心情焦虑的姑父，我们终究还是要走的，姑父和姑姑都是不舍。

临走时问表妹霞啥时候回家？姑姑说她还在新疆，一直买不到车票，恐怕回家就该过年了。她们常年在新疆打工，听说在那儿买了房子，孩子也带去了。

四个孩子当中最能干的大妞却远在几千里之外！他们这年过的该是多么揪心！就连我都心情沉重……

（这是我以前写的，那时姑父刚得病，后来又因胃癌去逝，现在的姑姑和她的大儿子相依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