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不开的故乡,忘不了的姑娘(2)
2. 被搁浅的漂泊感
在楚河的散文中,一个最经典的意象就是推开窗——在初冬的晨光中,他会推开窗看秋叶在街道上翻滚;在明亮的月夜里,他会推开窗看竹叶慢慢地飘落下来;半夜醒来,他会推开窗看风刮过城市的上空;有时他推开窗会看到晚归的路人,有时他推开窗便没有了北方。
窗,不同于墙,隔开了我们与这个世界,却也允许我们留在自己的世界张望外面的世界。伫立在窗前向窗外看,身体不在路上,灵魂却在,而灵魂却被撕裂成两半,一半在故乡,一半在远方。窗一开,呼啸而过的不是记忆就是梦想。
我是还会回老家的,我出生在农村,成长在农村,却奔波在城市,很多次半夜醒来的时候,我就会推开窗,试图寻找故乡村庄的那片月光,可是好多次都失望了,我每次推开窗,听到的是由远及近的迷笛,或者是楼下跌跌撞撞的晚归者,就记得很久前在深圳的时候,有一晚半夜推开窗,刚好看到列车穿梭在月光下,然后消失在视线里,最后我跑下楼,在楼下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里买了很多啤酒,就一直在窗口坐到天亮,悲伤是大海,一路向南方。
这是一段非常至情至性的描写。 再不羁的灵魂也需要驻扎在一个羁绊在人间的躯壳里,于是浪子的漂泊又成了被搁浅的漂泊,成了目光的漂泊,成了思绪的漂泊,成了无数个站在窗前对远方的凝望。只是你无法分辨他在凝望着眼前的远方,还是记忆中的远方。
海可以穿过山,装进满天繁星,然后流经无数个村庄,映着岸边的灯光,然后我们也就会听到许多黑夜里的歌,歌声里秋叶飞过岁月,漫山遍野的花开在每个我们醒来的清晨,河对岸的果实落进水里,盘山公路在月光下一直蜿蜒着,再顺着公路就是无边无际的苍茫,只有风会吹动丛林,我们能听到时光在窗台上炸开的声音,随即变成裂纹,涌向四面八方,顺着大地也望着月光。
这是眼前的远方还是幻想中的远方呢?也许根本不需要分辨。少年不老,梦想不死。那些在现实里被搁浅的一切都可以换一种方式实现。
……那些在风铃被挂下的地方我都能回忆起一段时光,那些时光曾被我全部放进我身后的包里,可是我的背包是一个大大的沙漏,像是置于摩天轮下的支架上,没风的时候都会被摩天轮带起,所有的统统都溜走。
不向往自由的人写不出漂泊的美感,而没有漂泊过的人写不出漂泊的伤感。
这种混杂着美感与伤感,现实与虚幻的漂泊感,像是被搁浅在记忆沙滩上的漂流瓶,里面装着时光的碎片,装着回不去的故乡,到不了的远方,和那些见不到的姑娘。
我们都会停下来,哪怕你像妖怪会长出毛长出翅膀来,在我们没有想过的不经意的某一天,可能是因为我们看到树叶落了下来,可能是因为风吹动了花海,可能是因为爱人在等待,也可能是因为父母头发花白。
不管我们如何渴望流浪,实践流浪,终究有一天会停下脚步,让流浪搁浅。
人生岂不就是这样,走走停停,深一脚,浅一脚,向后看一看,向前看一看,然后再深一脚浅一脚地继续前行。只是,停下来的时候,我们还可以站在窗前眺望远方,回忆那些流浪的日子,拾起遗忘在沙滩上的漂流瓶,生命也会因此而更加饱满。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