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年年度写作营(齐帆齐商学院)日更好文齐帆齐微课

屋中女

2024-03-04  本文已影响0人  小时光吖

齐帆齐微课

听见鸡鸣声,她渐渐醒来,生物钟使然,下意识地想翻转身,却无能为力。

远处近处的村落有鸡鸣声,甚是亲切,这和另一处的感觉全然不同。

另一处也有鸡鸣狗吠声,常常唤醒她,她想翻身,想坐起来,想站起来,想走去卫生间,越想努力这么做,越是徒劳无功。

八年前,一场恶疾把她送上轮椅,老天爷给她放了长假,许她能吃喝拉撒,许她头脑清醒,许她不用干活,许她每一个行动,都得依靠别人实现。

福利院座落在乡村附近,当清晨第一声鸡鸣声起,她就盼望着赶快天亮,盼望来人扶她一把,扛起她的下身,把尿盆放在底下,让她惬意地释放痛快。

时间却慢如蜗牛地走,多少人还沉浸在梦中,尿布湿早已扛不住重任,屁股下一阵冰凉,然后是背,大腿处。

鸡鸣声,狗吠声,由远及近,由近及远,沧桑地走进她的耳,不急不慢地打湿她的眼眶。

今日不同,此刻的鸡鸣狗吠,甚至令她有些欢快。

正月初回娘家就歇下了,她和七旬老母亲同睡一床,身边的母亲还在酣睡,轻微的鼾声,均匀,安宁,祥和,踏实。

她似乎看见母亲嘴边漾起慈祥的微笑,如小时候常见的怜爱。可老母亲怎么笑得出来,昨天娘俩又起了争执,她习惯性地怼老母亲。

晨起,老母亲帮她穿衣,老母亲吃力地把衣袖套进去,她的手僵直着,像根废柴。

“这只死手动一动也好哇,”老母亲一边穿一边嘟哝。

”死了好,全死了更好,“她抑抑郁郁,面无表情。

“跟我发什么脾气?”扯过另一边的衣袖,套在那只会动的手,老母亲又帮她穿裤子,从下往上套,要套到肥胖的屁股处。老母亲半跪在她旁边,用力搬左边大腿,把裤子往上提一点,再用力搬右边,把裤子往上提一点,左边,右边,重复着一点一点往上提。

“不用管我,随我去!”她继续犟。

“男人没亏待你,孩子也考上了高中,知足吧你!”老母亲下了床,把她往床边挪,搬她下床,让那只会动的脚先着地,再搬动另一只脚支在地上,推过轮椅套在她屁股下。

“我知道你心里苦,”老母亲端来一杯温水,另一手拿了个盆,盆托在她嘴下,牙刷递给她,杯子送到她的嘴边:“人在我也欢喜,你儿也欢喜。”

听到儿子,她心里荡起一阵温热。腊月底,男人到福利院接她,吃力地抱她上车,她的脸贴着他的头时,看到男人早生了满头华发。

回到家,男人从车上抱她回到轮椅上,儿子小跑着出来,把她推到家的客厅,从书包里拿出一张奖状:“妈妈,您看,”儿子笑,腼腆,欣喜。

“呱呱叫...”,她想这么说,裂开嘴却成了痛哭:“儿,妈妈无能!”她内心狂呼,只能努力地给儿子竖起大拇指。

她一激动就会哭,儿子早已习惯,递过来一杯温水,她接过来喝一口,真甜。“蠢呀,这刷牙的水!”老母亲叫道。

才想起儿子已经开学几天了,接过老母亲递过的牙刷,她使劲刷,别过头,吸一口母亲送过来的杯里的水,咕噜咕噜洗口腔,吐回母亲托着的盆里。

余华说:命运就如同蒲公英,风起而涌,风止而熄,落到肥处逆风长,落到瘦处苦一生。

从前她也算嫁得良人,夫唱妇随,带着孩子把小家庭过得红红火火。

可命运的风起云涌,把她推落到瘦处去了。孩子多少年没吃过她做的可口的饭菜了,从此以后再也别想。元宵过了,年就过了,该回福利院了。

“这也是命,你就当去敬老院上班,过年了过节了接你回来玩。”

她悲痛地哭了起来。

“关节痛一复发,我自己都服待不了,”老母亲说:“现在还能动,你再多呆些日子。”

娘在房中女,娘没房中客。她想起母亲说过的一句话。

紧挨着熟睡的母亲,她贴紧了些,那只能动的手动了动,老母亲转过身,睡意浓浓:“有尿了?”

“嗯。”她轻声应着,幸福得像个小孩:“不是很急...”

老母亲深深地叹了口气,摸索着起床,开了灯,拿尿盆,掀开被,搬动她笨重的下身,把屁股抬到足够的高度,尿盆塞了下去。

远处近处村落的鸡鸣,此起彼伏,时不时伴着几声懒洋洋的狗吠,煞是亲切,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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