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阅读手记 (4) - 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三代相承，建立起西方哲学第一套完整的理论体系——或者用梯利的说法：柏拉图是建立包罗万象的唯心主义哲学的第一希腊思想家，亚里士多德则是成就前后一致的科学哲学体系的第一人。

先说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BC469-399)，生于孔子死后十年。这两位凭一己之力各自影响和塑造了东西方数千年文明的神级人物倒是有很多相似之处。比如，两个人都：

• 关注人多于关注自然物理世界；
• 热衷于使世人追求有德的生活；
• 拒绝讨论玄妙问题；
• 只述不作。

在对“只述不作”的坚守上，苏格拉底比孔子更过份。孔子好歹还编辑修撰了《春秋》和《诗三百》，苏格拉底是真的啥文字也没留下。所有我们现在知道苏格拉底的思想和言行，主要出自他的两大弟子色诺芬(BC431-354)和柏拉图的回忆录和对话录。

色诺芬据说是个出身军旅、思想保守的笨人，罗素讽刺他极可能无法真的理解老师的思想，所以他对老师思想的记录不可信赖。罗素说：

一个蠢人复述一个聪明人所说的话时，总是不会精确的，因为他会无意中把他听到的话翻译成他所能理解的语言。我就宁愿让一个是我自己的死敌的哲学家来复述我的话，而不愿意让我一个不懂哲学的好朋友来复述我的话。
【不懂哲学的我为了免去犯蠢人的错误决定引用罗素的原话】

另一位记录苏格拉底的人，柏拉图，的脑子肯定是没问题，但他的记录又让人不能不提防他拉大旗作虎皮，假借老师的名头，私售自己的思想。

当苏格拉底破衣烂衫地游荡在雅典街头，逮谁就给谁提出“你是谁？你从哪儿来？你往哪儿去”的哲学问题时——我瞎扯，苏格拉底不问门卫式问题——他的主要目的是对抗当时风头正健的智者学派以及怀疑主义和虚无主义。

智者教诲大家：不存在客观真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意见，而且这些意见可能互相对立，因而不分好坏。

苏格拉底坚决反对这种观点。人不应该轻信头脑中偶然出现的念头，而是要理性地消化、分析、检验、校正，在互相对立的意见中，寻求大家共识的基础和原则，也即是真理。

他最为人所知的就是提出有争议的问题，加上刨根问底式地诘问，直到把一件事弄明白。他并不在意创立哲学体系，但他的确奠定了很好的哲学分析方法：

• 质疑：对大家习以为常的习俗、传统或权威提出质疑
• 对话：通过不断深入的对话来修正和推进讨论
• 概念或定义：了解遣词造句的真正意义，为所用到的概念下准确的定义，以免在讨论中鸡同鸭讲
• 经验或归纳：通过归纳法明确观念或概念，再通过经验、例证反复检验，直到满意
• 演绎：运用逻辑推理得出最终结论

苏格拉底坚信知识至善。正确的思维是正确行为所不可缺少的。他一生的目标是说服世人过有德的生活。在他看来，过上有德的生活需要对知识孜孜以求，简单地说，需要脑子。

苏格拉底的伦理观念促成了后来的三大伦理学派：

• 欧几里德(BC450-374)创立的麦加拉学派(Megarian School）信奉“美德即知识“，并融入了埃利亚学派”存在是一“的观点，认为”善是万物本质“。这一派发展到后来就专搞辨证法、悖论和逻辑学去了，从伦理学界退群了。

• 阿里斯提普斯(生于约BC435)创立的快乐学派(Cyrenaic School，也译作昔勒尼学派)信奉”快乐至善“。这一派被伊壁鸠鲁继承，在后亚里士多德时期成为一个重要的哲学流派。

• 安提斯泰奈斯创立的犬儒学派(Cynics School）信奉”美德即善“。这一派被斯多葛继承，在后亚里士多德时期跟伊壁鸠鲁派对峙。

公元前399年，苏格拉底接受了雅典法庭对他的判决，拒绝逃亡，从容饮下毒酒，平静地死去。他生于雅典的黄金时代，并目睹了雅典在与斯巴达的多年争战中走向衰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