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国念初中的孩子

小Q大概是我教过的最幼齿的学生。

我在念研究生的时候，动了出国留学的念头，于是去考了一个雅思。然而最终因为这样那样的考虑却没有去成，反而阴差阳错因为那一纸成绩单摇身变为一名雅思培训师。一晃许多年，倒是送走一波又一波学生去了五湖四海。独独还留自己，一直在这里。

这些学生，大多是本科生。后来才慢慢的出现高中生。然而我的内心深处，一直当他们是我的后辈。能帮助他们完成出国的梦想，于我自己似乎也有一种补偿。然而小Q是不一样的。这个不一样，写在纸上，什么都看得见，我也一直知道，但心里竟始终没有清醒地意识到。直到某天，她重重戳了我一刀。

那一天，难得向来乖巧的她居然在一对一的课上显出点朦胧的睡意。她不好意思地解释说：昨晚上去看演唱会，睡得太晚了。。。

我随口问：谁的演唱会啊？

古巨基。她说。

你居然认识古巨基？我大跌眼镜。

“我不认识。我是陪我妈去看的。我妈喜欢。”她回答得云淡风轻，完了还补一刀，“我妈喜欢的人很奇怪的。她还喜欢什么F4。。。”

我的学生，我一直当他们是后辈，没想到小Q就这么把血淋淋地真相晾出来：他们明明已是我的下一辈。。。我倒地不起，血流成河。

好吧。下一辈。是这样幼齿的小孩子啊？！竟要这么早地就去国外么？这么多年，出国念初中的，还是第一次遇上。

转眼一年过去。圣诞假期，她又一次出现在我的课堂上。还是那么一张娃娃脸，但是气质明显成熟了许多。

随手翻了一篇A类的文章让她念。嗯，curiosity?enthusiasm? succeed?product? employ? 不认识，不认识，不认识，什么意思啊？啊，去了一年，词汇量不见长嘛！心里迅速地做出判断。

好吧，employ是“雇用”，succeed是“成功”。。。但是几乎每解释一个词，她都拿着笔迟疑，然后弱弱地问：呃，“雇”怎么写？成功是这个“工”吗？。。。

一年的时间，英语没看到明显的长进。中文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遗忘了。习得很慢，遗忘却很容易。然，带过这么多看学生，这么强烈反差的，也是第一次看见。

想起有一个G类的学生，移民到澳洲去，带着两个6岁的孩子。起初一直担心孩子的英语，说去了幼儿园整整三个月都没开口说话。后来开口时就井喷了，他正把心放下来，突然又发现要回头担心他们的中文了。因为某天他出差在外，晚上女儿打电话问他在哪儿，他回答说：“我在酒店。”

女儿便说，“那你少喝点酒哦。”

他觉得很莫名，“我没喝酒啊。。。”

女儿说：“不是在酒店吗？不是卖酒的店吗？”

。。。

这便是过早出国的后果啊。因为根不深蒂不固，所以很容易就忘了本。当然，换个角度来看，他们应该会比大人更容易接受并融入新的文化。

我问小Q：“你妈陪你去了吗？”

“没，我一个人。什么都自己搞定。”她说得很笃定，“大人们管头管脚的，好烦。。。”

上完课，正是吃午饭的时间。我正想问她去哪里吃饭，有没有人来接她回家，便看见她从书包里掏了便当出来。

“哇，谁给你做的便当啊？这么好！”我羡慕嫉妒恨。偶尔遇上有同事吃便当，都是家里有人的，妈妈，或者婆婆。

结果她说：“早上我自己做的。很快的。”

我抬眼看她。不行，我得拿块布擦擦我的眼镜。

记得以前看过一篇关于送孩子读国际学校的弊端，其中一条便说，父母会倍感失落，因为在国际学校会形成不同的世界观价值观，所以孩子仿佛变成没有共同语言的陌生人。

我好想知道，小Q的妈妈，有没有这样的失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