篱下的雏菊

去年11月，我回了次老家，为大宝的结业而回的，心情比较差。回家看到几十年不曾种花的老父亲在篱笆下种了一排雏菊，花开得正灿烂，心情又好了些。是什么原因使他种上了花呢？

父亲年轻时是做过重体力活的，他在矿井里挑矿石，肺里吸进过不少的矿石粉灰，他随年岁渐大，呼吸越来越费力。有点变天时，更是脸红脖子粗地喘着粗气，还不时咳上几声。我们看着都替他难受，但又没有好的办法帮上忙。

他年轻时本来还喝点小酒的，只因呼吸不畅早就戒掉不喝了。父亲喝酒没有上瘾，戒得非常自然，身体没有什么不适。抽烟的习惯伴他有大半辈子了，年轻时每天只抽一包，也还是加重了他肺部的负担，现在他都是呼吸极不自然的，像老猫般发出呼噜噜声。烟是会上瘾的，即使他自己明知道抽烟会加重病情，但还是难以抗拒那熟悉的味道。可能跟我们临镇而居有关吧，方便的购物是可以随时解决手中缺货的。我们说过他，医生叮嘱过他，他自己也早已懂得，只是决心不够大。直到近年，过70岁的人了，还是会趁家人不在时，又抽上一支，总呛到如刚学抽烟的孩子一般，只剩没流泪了。其实，他是早就不适合抽烟了的。

去年，父亲也许下了大决心，终于自己不再买烟了，只偶尔抽上一根村邻递上的零烟，身体状况也有所改变。体重增加了一点，呼吸也顺了些。别人告诉他，野菊花可以清肺热，用它泡来当茶喝比较合适。父亲怕到野地里采摘不方便，直接挖了些回来，种在篱笆下。那是前年我回家时围好的篱笆，里面种了好几棵果木。他就把野菊花种在篱笆下，那东西不挑地，到哪都长得旺盛。我回家那会开得正浓，小朵的雏菊没有艳丽的色彩，一个枝上都是有好几十朵。

堂屋里有个竹篾编的扁盘放在大桌上，里面早晒下了很多雏菊花干在那里，那应该是父亲从外面摘回来的。杏黄的雏菊花干向靠近它的我送来了清香，哇噻！干了的花香气仍在，并在源源不断的把香味扩散开来呢。晚饭后，我抓了一小把放进茶碗，用开水冲泡开来，我要尝尝这野地里的味道。父亲坐在电视机前，他只是看看我，任由我去冲泡，心想“个中滋味唯自己尝尝才知道”，他在等着我的答案。那味，他是早喝了很久了的。冲下的开水把雏菊托在了碗面上，花丝随热气渐渐地分散开来，水也越来越黄，有柠檬由青变黄时的色泽，很漂亮的颜色，看了就喜欢的色彩。放置了一会，我端起茶碗来小啜了一口。呀！这花茶水好苦啊。本来我想直接吐掉的，但想到父亲每日以这苦水代茶饮就又吞了下去，任由它浸润我的喉头。

“爸，这菊花好苦，你不怕苦？” 他只是笑笑，好像在说，“这是我自找的苦头，得独自承受，苦，又能怎样呢？” 他使终没有说话。

其实，父亲一辈子都没有过太多自我，年轻时为养育我们干过很多繁重的体力活，年老了，本该可以清闲了些的，身体却一直不太好。苦，对于他来说，只是生活里的味道，没有太多在意。我还是多渴了几口后才把剩下的菊花和水倒掉，愿这味道长记在心间，闲时想想 —— 父母为家的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