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规啼第二卷·第一章 子规入蜀 少侠擒贼
自那日得到山鬼点拨后,陆子规日日勤学苦练,甚至达到了浑然忘我的地步。他之所以这般苦练并不是说他迷恋武功,而是因为他知道正是由于自己的弱小才使得父母双亡。尤其那日见到凤黯袭山,眼前一排排尸体血流成河,让他明白杀人原来这般容易,就算你不想杀人,却不能阻止别人来杀你。再者,他听神女说了子规族被灭之事,虽然表现的不甚在意,但内心实在不明白三界众生为何这般狠心,在没有确凿事实的前提下竟然就那么灭了自己的家族,他心里对这世间已然埋下了愤恨的种子,除了巫山,他觉得三界似乎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可以容身。
山鬼自那日离去后头几日还来对他加以指点,但后来竟然再没来过,仿佛消失了一样,巫山族人知道这老者天性喜欢游玩,所以并不在意。陆子规没有办法只好时常找巫平他们讨教,后来知道巫绝所练正是五行中的火术,便日日与巫绝一起讨论练习,两人关系也变得如同兄弟一般,这样过了两年时间,陆子规功力相较原来已经增益许多。他又跟随巫律学了几个月水术,但巫律水术也是刚有所成,要教别人还是无法胜任,是以陆子规在水术上并无太大收获。
眨眼间从落英林出来后,在巫山已经呆了两年多了,陆子规对自己身世已了解的差不多,他却越来越对自己的家族感兴趣,于是想要探寻自己家族覆灭的真正原因,他觉得只有这样才能解开自己父母的被杀之谜。
他打定主意后来神女殿向神女请辞,神女听说他要去探访子规族覆灭之谜,也便不好强留,她知山鬼巫绝他们已经教了陆子规些许功法,虽不是大有所成,但应付一般敌人也绰绰有余了,于是道:“你既去意已决,我也就不留你了,外面渺渺尘世,你可知到哪里探访?”
陆子规只想着要去查明子规族诸多谜团,却并未想到要去哪里,当下低头不答。神女料想他也未想好要去哪里,便说:“世间如此之大,你又久居落英林中,这番入世非同小可,若盲目四下探寻,不只毫无结果,也怕闹得个身心俱疲。我且给你指条明路,此间离蜀地不远,你就去龙门山子规岭吧,那是你的故乡,或许在那里你能找到些许眉目也未可知。”
陆子规忽而想起那日所作之梦,那番景象不是子规岭又是哪里,于是欣然点头称谢,决定先去那子规岭走一遭再作打算。
巫平他们听说陆子规要走纷纷前来询问,大有不忍分离之意,他们这两年来常在一起练功,脾气习性相投,更兼陆子规为人平和,时时劝解他们兄弟间的纷争。这日几人在山凹间打了些野味,便就地吃了起来,各人随身带着酒具,倒上酒在这山间饮得好不痛快,大家说说笑笑也算是为陆子规饯行了。
这几人在那里吃吃喝喝甚是欢愉,那白雨兮听说陆子规过几日便走却如失了魂一样茶饭不思,想要劝他留下吧却又想不出好理由,兀自望着窗外发呆,这少女的心思便如那朝云一般无法捉摸。洛风兮这日不见白雨兮动静便来到她闺房寻她,见她那般痴痴呆呆的样就如个呆头鹅一样,心里暗自好笑,她轻步走到她背后道:“呆头鹅!”
白雨兮蓦地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啐了一声风兮:“你这丫头没大没小,又浑说些什么!”
“我没有浑说,哈哈,你在那里凭窗发呆,可不像个呆头鹅吗?嘎嘎嘎!”
“我打你个没德行的小蹄子!”
“哎哟,雨姐姐疯了!快来人啊,不得了啦!”两人追着来到外边,正遇见陆子规他们尽兴归来,巫仄看见她们道:“你们两个又在闹什么,子规兄不日便要远行,你们与他呆了这些时日也不来问询问询。”
白雨兮只低着头不言语,洛风兮这几年磨着陆子规做了许多疯事,听说他要走也甚是不舍,忙过去牵着他的手道:“子规哥哥你怎么就要走啊,在这里陪着我玩不好吗,我还有好多好玩的把戏没和你说呢。”
巫仄道:“你这丫头真是越大了越不识理,你子规哥有大事要办,怎能整日陪着你做些没头没脑的事。”
“哎,你什么意思啊仄哥哥,是嫌我这几天没玩弄你那只木头手吗?”巫仄右臂那日被啮所断,后来用木头做了个假肢,洛风兮看着好玩便总是拿着它玩弄。
“哈哈,我是说不过你,子规兄他是不与你一般见识,说不定他早盼着离你远远的了呢。”
巫仄这话原是对洛风兮所说,但白雨兮听着远远的几个字,想起陆子规不日即将离开这里,瞬间又陷入一片怅惘中。
巫平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道:“雨兮妹妹这是怎么了,像有什么心事的样子一句话不说!”
洛风兮忙道:“啊哈,平哥哥,你不知道呢,雨姐姐适才在房间里活像个呆头鹅!”
白雨兮忙去捂她的嘴,却是迟了一步,只好说:“我在想些事情,愣是被风丫头在这里说三道四。”
巫平却已明白了七八分,忙走过去对陆子规道:“子规兄,我们几个先去,你在这里与雨兮妹妹说些话,想来还是她救你出来的,你这就要走了自然有好些话与她说,我们就不便打扰了。”说完给哥几个使了个眼色拉着洛风兮就走,那洛风兮却莫名其妙不知他们拉着她要干什么。
陆子规见众人去的远了,过来对白雨兮一笑,说:“雨兮姑娘,我过几日就要走了,这些年多谢你的照顾,对于那些感恩戴德的话我想你也听的倦了,你可还有什么对我嘱咐的吗?”
白雨兮只盼他能趁着离别之际说些体己的话,没想到他依然竟说这些不相干的,心下一阵烦恼,也不管什么体面了,对陆子规道:“你去就只管去好了,这当儿又来跟我说什么,难道我这小女子还能有什么嘱咐你的吗?”
陆子规被她说的一怔,旋即想:“是了,定是我没有提前知会她,她便恼了。”于是他拉起白雨兮的手说:“姑娘何必这般生气,我没有提早告诉你,正是想着这会儿找个没人的地方与你说些体己话呢,你看这大好的天气,咱别浪费了。”
白雨兮听这话正说到自己心坎儿里,要知道十五六岁的姑娘心情说变就变,刚才还愁云惨淡,忽一会儿便又云淡风轻,白雨兮见陆子规拉着自己的手便道:“子规哥只管说去哪儿我跟着你去就是了。”
陆子规见她心情转好就拉着她信步游去,此时正是仲秋时节,山间一片秋色,各种树木黄红相间好不醉人。这时两人心境却是不同,陆子规只当白雨兮是妹妹,因感念她的救命之恩对她比别人自是不同,也引她为女中知己;白雨兮见着这漫山秋色,身边虽有良人为伴,却也凭添了许多惆怅,自古道:秋色使人愁,她想到陆子规此刻虽在眼前,不日便要分别,更何况这一去不知何日再见,竟偷偷的落下泪来。
这般过了两日,这天秋高气爽,万里无云,天蓝的如一汪海水,正是出行的好日子。陆子规辞别众人自行下山,白雨兮亲手缝了个香包给他,这日并没出来送行,待得陆子规去得远了,她才偷偷的来到山前极目远望,直到再也看他不见方悒悒而归。
陆子规头一次下山,心里自然兴奋异常,觉得连路旁的花儿草儿与山上相比都别有风韵。他在山路上徐徐而行,心下并不惶急,一会儿招蜂引蝶,一会儿捉兔赶狐,玩心大起,竟如七八岁的孩童般。这许多年来,他似乎一直在被动的活着,每天无非在林中闲逛,甚是无趣,现在忽然就如挣脱了牢笼的雀儿一般,没有束缚,逍遥自在,觉得这天地才是真正的天地,是属于自己的天地。
他一路游玩走了七日终于来到果州南充县,这南充县是蜀地门户,白日里开市后市井繁华,吆喝叫卖声不绝。陆子规什么都瞧着新鲜,那边敲锣耍猴的,这边卖古玩字画的,前边叫卖吃食的,后边杀猪宰牛的他无一不去瞧瞧看看,问问这问问那,问的都是些再浅显不过的问题,大家都当他是个不晓世事的傻小子。他这一路走来,还真是知道了不少东西,心想这人界虽没有山鬼说得那么离奇,但也确实有趣的很,不枉自己来这一遭。
他正看手艺人在那里捏泥人,看那泥也不过是普普通通,但经那人那么捏捏揪揪不一会儿就捏出个物事来,真是惟妙惟肖。忽的前边一阵吵闹,集市上的人纷纷退向两边,只见一个小矮个手里拿着个什么东西往这边跑来,脸上甚是惶急,还不时回头瞅瞅,脚下步子不停,一溜烟跑了过去。而后一个俊秀的青年青布长衫,腰间别着把长剑,在后边紧紧追赶,看他移步换气,斯毫不拖沓,竟是位功夫不弱的人,陆子规觉得新奇,忙在后边去赶两人,这一下成了三人互追,那青年也隐隐觉得后边有人追来,只不知是敌是友也不管他,兀自加紧步伐向那小个追去。
那小个功力自是不足,来到宽敞处长衫青年一个翻身便拦在了他前面,小个待想绕过却被那青年一伸脚给绊了个狗吃屎。手里的布袋掉在地上,里边白花花的碎银子洒落一地,青年拿脚踩在他背上说:“你小子年轻力壮的不去谋点事做,竟干些偷偷摸摸的勾当,你可知这钱袋里的银子一般人要多久才能赚到?”说着脚上的劲力加大,直压的那小个嗷嗷叫,嘴里不停的说不敢了,不敢了。那青年这才把脚拿开,那小个子蹬腿便跑,青年拾起布袋,将那一地的银子装在里边。就在他捡钱的功夫忽而一群官兵模样的人围了上来,各人手里拿着一柄弯刀,表情凶神恶煞的,显然是跟那青年有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