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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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暗了下来,路灯浅浅的亮着,街道两旁的店铺透出暖暖的色调,窗外传来车辆川流不息的声音,附近学校晚自习的铃声也响了起来,是钢琴版的《梁祝》,挺好听。人在不忙的时候,感官都变得异常敏锐、清晰,也更容易沉浸在生活里看着色香味俱全的时光,慢慢流逝。
最近开始无缘无故的失眠,原来雷打不动的午休也没有了,每晚能睡上4个小时已是万幸。昨晚睡了3个小时,梦魇挟裹着我四处奔逃,忽的醒来,满心遗憾。可人生哪里没有遗憾呢?
梦里回到了我小时候,有多小呢?不足七岁。那个时候繁华的十字街角是大舅开的旅馆,正对着二楼的楼梯口是值班室。炎热的夏季,我喜欢跑到那里捧着大舅的大白瓷茶缸喝汽水。说是汽水,其实就是“清凉合剂”兑水。我到现在都记得那个薄荷绿,喝起来也有薄荷淡淡的味道,凉凉的,甜甜的。我没有小孩子的调皮,所以不曾在旅馆的走廊上奔跑过,脑子里没有一间间房间的印象,唯独那个小值班室和坐在藤椅上笑呵呵的大舅在记忆里挥之不去。因为旅馆的位置刚好在街角,是过年演节目游行队伍的必经之地,所以,每到正月十五大姐都会带着我们兄妹爬到楼顶看楼下的人山人海和一个个节目。
画面一转,到了护城河边,我听过姥爷说:舅舅小时候,他会抱着白白胖胖的舅舅在河里洗澡。梦里的护城河里是宁静祥和的,河两边的大人和孩子们,有人洗衣服,有人洗菜,有人带孩子洗澡……我经过那里去上学,看见姥爷站在人群里看着我,笑着不讲话。梦中心里一片凄然,清晰的知道姥爷不在了,大舅也不在了。
梦里的我大胆的逃了学,顺着护城河回到了二舅舅家,绿色的柜子安静的站在屋里,他坐在床边问我:“零花钱够不够?还有钱花么?”我放下手里的奶箱子,告诉他:“有啊,还多着,花不完呢。”电视机开着,里面却是收不到频道的雪花。我在梦里愣怔了,放声大哭。二舅舅也不在了。在他离去那年的八月十五,我去看他,他要给我钱,说“这是舅舅最后一次给你钱。”我当时以为他手里没钱,还叮嘱他:“我有工资,你不要给我钱。你没钱了可以告诉我,想吃什么也告诉我,我周末给你做。”当时只觉得他可能心疼我怀孕了辛苦,想疼我。却从未想过是去看他的最后一个节日。
今天看视频,偶然看到一个在路边翻了车的老人被年轻人救助。我突然泪水就止不住了,看着那个片段久久的都不想动。因为姥爷在80多岁的时候骑电三轮外出时就翻车到了路边的排水沟——农村的路两边排水沟并不浅。万幸只是一点擦伤和轻微的扭伤了脖子。姥爷说:他在坑底不能动弹的时候,突然来了两个年轻人,像天兵天将一样把他救了出来。事后他给人钱人家不要,只能一遍遍不断重复“谢谢”。从那儿起,姥爷只要骑车出去,我妈就跟着,生怕再有个什么闪失。我下班给他买水果和零食,他总会笑呵呵的跟我妈说“享瑞杰的福了。”小县城刚有卖榴莲的时候,给他买榴莲吃,他会跟我妈说:“这包子好吃。”现在每每想起,都是遗憾。
姥爷未看到我结婚,大舅走时我刚有万景禾,二舅离开,万景禾差七天出生。新的一年我已经过了3天,而他们永远的留在了他们自己的时间里,停在原地,不再向前。思念的开关藏在不经意的地方,在不经意的时候,轰然打开。扑面而来的记忆在每根神经上肆虐,不肯停歇。幼时觉得年老才会遇见死亡,如今才知:死亡均是随机。人生之事,无常是常。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
甫瞻松槚,静听坟茔。千年万岁,椒花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