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张的时间
人越活越迟钝。
从小孩子长成大人，眼神慢慢变得没有灵气，失去了品味时间的能力。
1
念小学的时候，暑假都在乡下外婆家过，总是忘记今天几月几号星期几，收假的时候才想起还有4本作业。
每天睡到自然醒，等着吃外公炒的土豆丝、青番茄、韭菜花，油盐酱醋都很淡，食材的味道原始而通透。
中午等着吃外婆做的面皮。面水拌上外公种的花椒树叶子，舀一勺放进锣锣里，慢慢转动让面水匀开，蒸好了快刀切成条，浇上油泼辣子和几大勺蒜汁子，又酸又辣，每一口还都能尝出轻微的麻香。
傍晚和哥哥弟弟们在大厅铺了凉席，一人攥上一个冰棍，盘着腿等着看《宝莲灯》。一台银灰色黄河牌黑白电视机些年头了，换个台很费劲，要一直转按钮，跟收广播一样，滋滋啦啦好半天才有个能看的电视剧。看一会屏幕就花了，几撮白色的线条上蹿下跳，胖杰哥一个巴掌拍到电视后脑勺上，它就乖乖继续工作了。直到舅舅十二点多串门回来把我们训一通，我们才关了电视，把凉席挪到院子里，准备睡觉。半夜还是挺冷的，蚊虫在周围飞来飞去，我们用毛毯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留下一只脑袋对着星星点点的夜空。
那时候时间过的真是慢。每天无所事事的，就是度过着每一分钟，每一个时间点，竟然把时间生生拉长了。
不像现在总感觉时间不够用，总有做不完的工作。每一分钟是怎么过去的？太阳是怎么从东边院墙上跑到西边院墙下的？不知道。也没有时间去问、去看。
2
小时候每年春晚开播的时候都很期待，撒干最后一点尿，摆成能恒久蜷缩在沙发里的样子，双眼盯着屏幕，连广告都不放过。
母亲准备着晚饭，翻炒声，小品声，鞭炮声一起奏鸣，我们即将开始幸福的夜宴。
如今对新年和春晚没有了那份期待，但是当难忘今宵的音乐响起，沮丧和恐慌会突然吞噬我。成人的世界装满了焦虑，难忘今宵的旋律像时光飞逝的声音，唱着一年又过去了，你看这个年轻人还是一事无成，新年她想要完成很多事情，不过下一个新年，她仍然会一事无成。
收假第一天坐在办公室里那刻，觉得我昨天就是坐在这里，前天也是坐在这里，不曾有过短暂轻松的假期。
3
早晨七点的阳光微弱，预示着一天中可以大展拳脚的时候来了。下午五点黄昏刚至，怅然失措，觉得很多事还没来得及做。如果时间总能停留在刚开始的时候，人总活在最鲜活的年纪，我宁愿事情永远做不完成。尘埃落定了，希望也就没有了。
以前时间是不值钱的，十年练字也难成，几十年建塔耗尽半生；以前的人也不值钱，名副其实的学者老师一抓一大把，餐馆宁愿找人费劲地擀面，也不愿意花钱让机器用十分钟去制作。
而现在的时间每天都是濒危物种，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利用才好。用时间听了虫鸣和风唳，就要面临失业和各式各样的生存危机；把所有的时间用来工作，就不知道一棵花椒树怎么成长。刚刚认识社会、意气风发，准备用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架势做一番事业，就要嫁娶成家，为人妻为人父，承担起3个家庭的责任；还没能养活自己，就要背上车贷房贷。
而时间不由分说，按部就班。
时间里的人，一生都慌里慌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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