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青青婺源：此心安处是吾乡》-13
13.
江津众觉得是时候找郑薇薇谈谈了：
“最近很忙啊！”
“忙死了，你看到的！不过，业务和能力也很有长进。”
“和在北京比，如何？”
“我觉得比在北京还忙！北京有素质高的成熟团队，每当我有一个想法，基本上都有人主动去落实。这里不行，里里外外一切都要亲历亲为。比如说...”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做这些小业务？就是为了提升那几个十分已经满意自己生活现状的服务员？”江津众打断了她沾沾自喜的描述，毫不客气地揭开主题：“你还记得最初来这里的初衷吗？”
“……”
郑薇薇似乎一下子被从鸡毛蒜皮的琐事里提溜出来，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有酒吗？想喝点儿！”
是的，郑薇薇还记得她来这里的初衷，只是似乎有些遥远。她回想这几个月，她摆脱了雾霾，远离了城市喧嚣，但没摆脱忙碌。
“我就是个劳碌命，闲不下来！”郑薇薇叹口气幽幽地说，她感到这是一种宿命。
江津众没有马上回答坐在椅子上两眼眼睛发呆的郑薇薇，他想让她自己先想一想。他有条不紊地取出珍藏的好酒，摆好酒具，把黄酒热好，慢慢地给郑薇薇和自己倒上。黄酒在景德镇白瓷杯子里面，如金汤一样晶莹透亮。
他们轻轻碰一下杯，在景德镇薄胎瓷杯轻碰所发出的清脆悦耳的声音里，他们一饮而尽。江津众说：
“这不是宿命，是习惯。优秀已经成为了你的习惯！”江津众又给郑薇薇和自己倒满了一杯，接着说：“回想小学、中学、大学，一路走来，你始终在追求出类拔萃。这种精英教育已经深入了你的骨髓。”
“是啊，我从小就是个要强的孩子，绝不甘人后，不想平庸！”郑薇薇又是一饮而尽，不无骄傲地说。
“你有没有想到，你逃离北上广的想法，也是源自你不甘平庸、不甘人后的思维。”江津众小口呷着酒，继续帮她剖析。在他的语气里，不甘人后并不一定是一个优点：“有些人去西藏，不是为了喜欢雪域高原的景色，不是为了感受藏传佛教生死观的震撼，而是因为其他小伙伴们都去过了，或者其他小伙伴还都没去过！”
“确实有这些东西作祟，我理解这是个人英雄主义。”郑薇薇继续说，“究其原因，是来自于一种厌倦。大城市的繁忙生活也确实让我疲于奔命，有时甚至迷失了自我。我常常对着镜子和自己打个招呼：你好，好久不见。”
说到这里，郑薇薇下意识地撩了一下长发，女孩儿们说到镜子，大都会有下意识地做整理妆容的动作。然后她彷徨地说：“我想让自己闲下来，可是竟然又落入了奔忙而不自知！”
江津众说：“想闲下了的关键在于，你的身心能否同意自己闲下来，同意了，你才能找到自己。”
“从小到大，我从来不让自己闲下来，有一刻钟无所事事，心里就会产生一小时的罪恶感！身体也觉得不舒服！”
“其实这是特别好的素质，很多人一辈子想做都做不到。大多数人都和你相反，长时间放任自己、整天无所事事，也只是偶尔有一瞬间的罪恶感和后悔，然后就麻木地甘于平庸和堕落。”
“被你这么一夸，看来我只能是死不改悔、不可救药了！”郑薇薇俏皮地一笑。
“所以你来错了地方。你应该尊重你自己的价值观，顺应你的优秀素质。”江津众开始总结：“在这个年龄段，你应该做的不是改变优秀的习惯，而是把这么优秀的习惯和高素质，用在该用的地方。”
“然后呢？我还是找不到自己！”郑薇薇瞪着迷茫的大眼睛看着江津众。
“陶渊明说，心远地自偏，不论是城市还是乡村，在哪里都是一样，关键是心态。”
江津众喝着黄酒，给她讲自己游泳的故事：“我年轻时游泳，蛙泳游得十分自如，可快可慢，游两千米也不觉得累；但一到自由泳，就慢不下来，只能快速地向前飞游，结果是游一百米就呼哧带喘的，虽然快，但无法游得远。后来才知道，我内心总是把自由泳当成了竞技比赛，心里特别紧张，身体十分紧绷，呼吸急促，只能快节奏划水，快划水又导致更快的呼吸，于是根本停不下来。教练指点我：'学会身心放松！什么时候你可以放松地竞技了，你就可以自如地在各种泳姿间自由游泳了！”
……
虽然江津众说的话有道理，但郑薇薇不想就此放弃，她想努力调整自己的身心，追求一步到位地实现自己的梦想。
郑薇薇不甘心，求助于如蓝：
“我下了那~么~大的决心才来到婺源，忙忙碌碌傻傻地干了几个月，根本没来得及追求原本想要的东西，就要卷铺盖逃回到都市，你说我冤不冤啊！” 她特地把“那么大”三个字加了极重的重音。
如蓝安慰她：“其实回到北京也没有完全违背你的初衷，调整心态，东山再起嘛！如果实在觉得冤，你就换个方法在婺源多住些日子，别给自己安排太多的事儿，老爸的客栈没那么复杂！”
如蓝继续帮薇薇找收获：“另外，在婺源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啊，你这几个月的好心情，就是最大的收获。”
“就是”，郑薇薇说：“我这几个月的心情是愉快的--忙并快乐着，总比以前在北京忙并苦闷着强。我要继续在婺源追求自己的梦想！”
“嘿嘿，别得意！你能想办法做到‘闲并快乐着’吗！那样你才可能接近你的梦想。加油啊，我看好你！”
“要不然你也辞职，回婺源来，我们一起Happy吧！”郑薇薇劝如蓝回来陪她。
“婺源我太熟悉了，没有你那么多的激情。你先在婺源积累经验哈，以后有机会我们一起去其它的远方。”
如蓝这丫头，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她似乎内心里在拿郑薇薇的追求做试验，以便以后自己也如法炮制。
“关键是心态！我一定能行的，加油！”郑薇薇夸张地给自己打气。她把“关键是心态”这五个字当成箴言！
住也好，走也好，江津众都挺高兴。他对女儿们从来都是宠爱有加，偶尔讲讲大道理，但她们想要什么样的生活，他都乐意配合。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