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那走失的埙

      清泉老师从敦煌莫高窟游逛了一趟，顺便从那里买回来一种乐器叫埙，他送给我作为留念。这是一种口吹乐器，是用泥土捏成后烧制的一种陶品，形状似合抱在一起的双鱼。人只要从这双鱼口中舒缓地吹进去均匀的气，并用手在这鱼身上的几个圆孔上相应地按压，呦呦的声音，便弥漫在屋宇间，飘散于天地外。

      我打开《辞海》查看，看到埙这种乐器，常和一种叫做篪的乐器相合奏。合奏时，声音 和谐，美不胜收。埙篪合奏，一般是比喻兄弟间的和睦相处。

      初次拥有它，我把它捧在手里细观，感觉它太古朴美观且糙拙归真了。一种爱不释手的感情油然而生。再按照朋友的指点，我按压舒吹。那低沉、浑厚、圆润、悲壮化合为一的声息，同我全身涌动的血液竟那样合拍，那样息息相关。完全有一种相依相从的关系。那来自于时空中的对人类悌爱思想的呼唤，勾起了我对人间至亲至爱的大悲大痛。

     把它带回家后，我又在自家的窑洞里吹。那是一个早春的午后，倒春寒使窑外仍处于零下十几度的气温。室外，天地空旷，冷风呼啸，雪花飞扬。窑内那呼呼跃动的炉火苗，把室内烘烤得暖融融的。埙那荡气回肠的声音叫人觉得妙不可言。呷两口白酒，品半杯苦茶后，竟觉得一下子神通八极，思连四方。我有了一番感悟。那呦呦的声音，如食野之萍的鹿鸣，充满了对元始精神地渴求，对文明生活地阐释，对人类因厮杀而产生怒仇地化解。并且，在这渴求、阐释和化解中，叫人亘通万古。使人与一批批由血肉之躯，化为骷髅之体；再由骷髅之体，化为化石标本；又由化石标本，成为泥土的气息心语相通。这时，人不自觉地认识到：广阔无垠的土地山川，难道不都是由无数的、成批成千的血肉所归化的吗？与其说千千万万的灵长来自金、木、水、火、土，倒不如说金、木、水、火、土由千千万万的灵体分化而成。这样诠释后，我们才可以说，大自然充满了灵气。人，又是这灵气的一具具结晶体，我也是。

      我再看看我这窑洞的上、下、东、西、南、北，难道不都是灵化了的泥土吗？

      六合之中，我处其中。静心地谛听，我便发现，原来我所拥有的这一孔窑洞，难道不也是一个较大的埙吗？春风徐来，山泽通气，洞穴和鸣，不也是自然之神在每时每刻、丝丝缕缕地向我送来淳朴道德的余音吗？这才是一个无声胜有声的大乐大器呀！真可谓埙里乾坤大，窑中日月长。感叹之余，一度其间，弟兄之间为了几个小钱形成的矛盾也揪得人心疼。唯愿我的窑洞与天地间的一切篪和谐奏鸣，让普天下都能感知、享之，都能珍视悌爱，都将和合万世。

      这样，如是天天地吹埙，日日地感悟，竟渐渐地养成了爱吹埙的习惯。有一天，那习惯也招惹了充满好奇心的小女。乘我不在，她也学我的样子吹那埙。遗憾的是，她不慎让埙掉在地上碎了……

      我得知后好心痛，捧着那些埙的碎片呀，瞧了又瞧，摸了再摸，深表惋惜。最后不由地写了此文，算是表达一下对启示过我的这个良师益友的一份感念之情吧！

      末了，面对这些埙的破碎片，我还要如是说：您是一个布道者，一个天地间的信使。在完成了应有的使命以后，你留恋了再留恋，最后才下定决心，找准时机，从女儿手中滑脱走失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