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想《罗密欧与朱丽叶》
在莎翁的著作中,最为著名的爱情题材的悲剧当属《罗密欧与朱丽叶》,一个蒙太古家族的少爷爱上世仇家的独女,死亡是所有悲剧的结尾,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死亡过于戏剧化,两个人都是因为对方已死而死,悲剧就像是一场闹剧。
那些徘徊在恋爱的门外的人最容易掉进爱情的网罗里,越是没有得到对方的欢心,越是觉得被某种感觉抓住不放,这种感觉就像是“沉重的轻浮、严肃的狂妄、整齐的混乱、铅铸的羽毛、光明的烟雾、寒冷的火焰、憔悴的健康、永远觉醒的睡眠、否定的存在”,就像是体内乱窜的九股真气,镇压不住又难以言说。爱情或许是所有情感里最令人捉摸不透的东西了,亲情友情都是靠时间沉淀,爱情反倒在一开始最容易冲昏头脑。罗密欧与朱丽叶是一见钟情的,这是量子纠缠也解释不清楚的东西,我是不大相信一见钟情的,钟的都是脸,第一次见面,哪里有什么真情,但是男人与女人又有不可言说的奥秘,亚当第一次遇见夏娃就作了一首情诗,人类历史上的第一次表白就超出了我的经验范围,我也是不大敢否定一见钟情的。
心是随眼移动的,罗密欧起先为情所困,却不是为朱丽叶,是为罗瑟琳,为之痛苦呻吟,为之大大忧愁,为之灵魂下沉,说她是“自有天地以来也不曾看见过一个可以和她媲美的人”,但一遇见朱丽叶,就赞叹:“她是天上的明珠降落人间”、“我从前的恋爱是假非真,今晚才遇见绝世的佳人”,果然,走出上一段爱情的方法就是进入下一段,当你遇见珍珠也就不难过于丢了水晶,爱人毕竟不是可以两得的玩物。这么快移情别恋,见异思迁,另找新欢!正如罗密欧自己所说:“爱情是叹息吹起的一阵烟。”罗密欧是幸运的,两人都一见钟情,实在世间稀少,现实世界里,在理性与情感的拉扯中,在文化与信仰的张力中,我们一遍遍地问:婚姻到底是自找的还是预定的?一见钟情都只是小说里的情节,我们较少使用“爱情”这个词,选择听起来更为可靠的“婚姻”,在寻寻觅觅的过程中,听见的更多是“顺服”与“放下”,是的,在一个不纯粹的世界里,我们给爱情添加了太多添加剂,既要满足眼目的情欲,又要满足灵里的相通,最好还要满足肉身安乐的资财,罗密欧比我们单纯,他承认,在我听见她说话之前我的耳朵就爱上了她,吻到她就是嘴唇存在的意义。我们不大愿意承认自己有世俗的标准,有时候我们心如何自己也不知道。放下对对方在福音以外的要求,比凌迟还要难受,一刀一刀地割掉融进骨子里的东西,丢掉对婚姻浪漫主义的想象,或许才能真正看见爱情的本相。
两家的仇恨使得这一场死去活来的爱情只能偷偷举办一场无人见证的婚礼,我们主张公开见证,反对私定终身,一是父母的权柄是从神来的,亚伯拉罕为子娶妻并未与以撒商量,二是婚姻不是两个人从公共退隐到私密的家庭,而是二人要以一体的方式(家庭为单位)公开地见证基督,所以要公开地举办婚礼,并得到双方父母的祝福。爱情关乎两个人,却从来都不是两个人的事。
爱情是两位主人公为之生为之死的东西,罗密欧杀了朱丽叶的堂哥而被流放,但是朱丽叶的眼泪却是为罗密欧流的,不是为哥哥流的,情人流放的痛苦大过了亲人被杀的痛苦,当爱情成为亲情的仇敌,没有比这更残酷的事了。如果一件事一开始就是错的,后面连连出错就不足为奇了,守护靠着背叛全世界得来的东西,就要做好失去全世界的准备。朱丽叶受父亲所迫,要嫁给帕里斯,劳伦斯神父却扮演了机灵鬼的角色,让朱丽叶喝药假死,让约翰通知罗密欧回来,暗度陈仓,从坟墓中救出朱丽叶,从此就是一对远游的鸳鸯。小小的差错也能酿成大大的祸患,约翰神父因故不能出城,朱丽叶死亡的消息由旁人传给了罗密欧,男主买了毒药,在朱丽叶棺材里自杀,朱丽叶醒来发现情郎已死,也随其而去。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两个把爱情当做救赎的年轻人都因对方自杀而自杀。
错误的爱情并不能配得上一句颂赞,就像不能歌颂强盗的公义,错误的爱情也就算不上爱情了。
什么是爱情呢?参孙的爱情叫情欲,所罗门的爱情叫糊涂,大卫的爱情叫强暴,但以撒的爱情叫安慰(创24:67),给对方带来的不是毁坏,而是治愈。罗密欧与朱丽叶把爱情当做救赎,对方就是我生命存在的目的,似乎有因爱而生,因爱而死的悲怆,把爱情当做主人,就做了爱情的奴隶,这是必然的悲剧。不让爱情僭越它的位份,在婚姻里领受设立婚姻的主的应许,我可以为她死但也可以没有她而继续活,才是应有的状态,把爱情当做使命远不如带着爱情去寻找、完成使命来得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