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撕团、巨蟹座、长街柳影今日看点奇思妙想

短篇 | 孤岛

2016-10-21  本文已影响478人  抚琴_张颢
孤岛

辰芳

辰芳醒来时,耳边是一波又一波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她用了半分钟时间让神志走出梦境,弄明白自己身处何地。坐起身,眼前是一片无垠的大海,阳光照在海面上波光闪闪;再回头,顺着沙滩往斜坡上缓缓延伸出去的,是密密层层的丛林,绵延到更远的地方矗立成一座山峰。

这是哪?我怎么会在这?辰芳头皮发紧,心里一阵慌乱,但很快她像找到救命稻草一样稍稍平复了情绪。她看见不远处,还有几个或坐或立的人影,与自己一样,茫然张望。

慢慢地,几个人带着犹豫聚拢到一起。连同辰芳,一共五人,三男两女。

辰芳快速打量了一番。三个男人中,两个约摸四十多岁,一个是毛头小伙;另一个女人比辰芳年轻很多,脸上的肌肤平滑,属于不需要涂抹脂粉的青春。

这是哪?年轻女子发问,也是辰芳想问的。

小伙子似乎在努力搜索记忆。“好像……在这之前,我记得好像在玩手机里的一道测试题……”

“嗯,我也是。”

“是啊是啊,我也想起来了。”

几个人边回想边补充。辰芳记忆里的断片被他们唤醒了。这段时间辰芳沉迷于各种测试,测试性格、爱情、婚姻、财运,五花八门。有人用微信分享了一道心理测试题,她毫不犹豫点开,在ABCD中勾取一道选项,然后又进入下一轮ABCD的选择,直到最后一轮,她勾了D:孤岛。要想知道测试结果,必须点击“确定”。是收取费用的陷阱?还是纯属消遣的玩笑?她想了想还是摁了绿色小方框。之后发生了什么,空白得就像什么也没发生。

看来五个人掉进同一个游戏圈套里了。好在测试时间明确为三天,也许,三天后,就像无知无觉掉进来一样,又会无知无觉地跳出去吧。辰芳用想像来安慰自己。

“咱们也算有缘,先认识一下吧。我叫大卫,46岁,是个生意人。你们呢?”

“我叫费勉,在行政部门工作,年龄嘛,五个人里我应该排第二。”

“聂真。24岁,大学毕业一年。”

三个男人说完,都看着两个女人。年轻女子神情略显傲娇。“舒丽。年龄保密,这个你们当然懂。”

“我叫辰芳。良辰的辰,芬芳的芳。”

大卫

眼睛一闭一睁,日月天地全都变了,这让大卫觉得自己的生活越来越难以把握。就像他辛苦二十年打拼的事业,资产过五千万的公司一夜之间化为乌有,难道有无形的操盘手,每天随心所欲地改变别人的命运?

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大风大浪都见识过,眼前莫名其妙的困境让大卫习惯性地保持理智和冷静,更何况五人中,他年龄最长。大卫带着他们沿着丛林的边缘往东走,寻找希望总好过在海滩上坐以待毙。落日之时终于发现了一栋木屋,一行人欣喜若狂。虽然木屋简陋,但贮备了少量食物和淡水,俭省着用,挨过三天应该没问题。

木屋有两间卧房,大卫让其他人住进去,自己在木沙发上将就,也算是给大家把着门,守护安全。

漆黑的夜里,外面交织着风声、海浪声、不知名的虫鸣,让大卫难以入眠。他点燃一支烟,忽然听见女人们的卧房门打开了,有人顺着烟头明灭的光亮走过来。是舒丽。

舒丽坐到大卫对面,要了一根烟。

大卫:睡不着?

舒丽:我们是睡着还是醒着?你确定不是醒在梦里吗?

大卫:嘿嘿,听你说话的调调,原来是个文艺女青年。

舒丽:别随便给我贴标签。

大卫:这是夸奖你呢。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我们已经面朝大海了,过了秋冬,就能春暖花开。

舒丽:你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大卫:说说,像谁,哪里像。

……

大卫:你刚才不是说醒在梦里吗?别有什么顾虑,就当咱们在说梦话吧。像你这样突然一声不吭的,黑漆漆的很吓人。

舒丽:听你说话的感觉特别像他,几乎一模一样。本来打算忘记他,在这里呆到春暖花开也许就真能忘记他,但你却又把我带回去了。再给我一支烟。

大卫:嗯,是男朋友?

舒丽:算是吧。你结婚了吗?你和你老婆感情好吗?

大卫:不是我听你说吗?怎么变成让我说?

舒丽:他有老婆。他说他们感情不好,可是在一起十几年了,而且,恐怕还会继续在一起。

大卫:喔,我懂了。

舒丽:我现在还是文艺女青年吗?是不是有点瞧不起我?

大卫:没有。我反倒要谢谢你对我的信任,一个女人不会轻易对别人说这种事。想说就说吧,放心,天一亮我就会忘掉。

舒丽

如果真如他们所判断的,眼前的一切只是一道限时三天的测试游戏,舒丽反而觉得失望。她巴不得这是一座能将她困锁一辈子的孤岛。为什么要回去呢?与其回去继续背负小三的名声,不如在这人烟荒凉的岛上生死由命。

舒丽在房间找到一副扑克牌,她扔给三个男人,白天的日子他们总算好打发了。她要去海滩走走,大卫让辰芳一起去,一个人不安全。辰芳没动,脸上明显不乐意。聂真赶紧起身,“辰芳姐,你来玩牌,我陪她出去。”

聂真:舒丽,走那么快干嘛?

舒丽:真可怕。是不是所有女人到了一定年龄就变成怨妇?

聂真:你说辰芳姐吗?

舒丽:她像极了我们单位那些结婚十多年的妇人,嘴角下垂,眼睛发青,一脸幽怨。

聂真:女人的事我不懂。但我妈这两年变得有点可怕,估计更年期前兆。

舒丽:你妈肯定为你愁成那样的,愁你的终身大事,巴望你娶妻生子。

聂真:唉,何止是终身大事。舒丽,你们女孩子是不是特别在乎男朋友月薪多少,有没有车,买不买得起房?

舒丽:是你女朋友在乎吧?别随便往我头上扣帽子。

聂真:如果你不在乎,那只能有一个原因,你有,你有一个能够给你这么多的男朋友。

舒丽停下来,一脸愠色地看着聂真,“你凭什么这样说?你没权利和我谈这个话题。你回去吧,别再跟着我。”

舒丽转身向海滩走去,她听见聂真大声喊,“心虚了吧?难道不是吗?就像她,大学一毕业就和我分手了,因为我什么都没有。才分开一年,她就要结婚了,嫁给一个有钱人。什么叫莫欺少年穷?见鬼去吧,现在人人都欺少年穷。”

海风吹到舒丽眼睛里,她忽然想哭,她觉得这片海也在哭。爱了他五年,图的是什么?图他给自己买的车?图那一大堆名牌包包名牌服饰?如果他给不了这么多,自己还会爱他吗?这样的问题已经无数次自问过,可是每次她都能肯定自己的心,爱他的笑容,爱他的谈吐,爱他所有的一切,甚至包括他的谎言。

刚才取笑聂真,难道不也是取笑自己吗?母亲成天为女儿的终身大事纠心发愁,偏偏自己执迷不悟。更糟糕的是,她已经听到关于她的风言风语,何去何从,就像眼前的大海,让她困顿茫然。

聂真

看着舒丽远去的背影,聂真心里有点过意不去。萍水相逢,自己的表现确实有失风度,但自从得知女友即将大婚的消息,他就受不了女孩子言谈举止中显摆出来的优越和强势。当然,或许因为受的打击太深,让他总是过于偏执地曲解那种优越和强势。

从偏远小县城考入省城名牌大学,曾经让他和他的父母以为这是人生中最风光的大事。然而,风光不等于一劳永逸,结束四年大学生活,在求职的艰难路途上,他终于明白自己走出的仅仅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而就是这刚刚迈出的第一步,他就重重地跌倒在地,女朋友的决然离去仿佛一记耳光狠狠甩在脸上,纯真的爱情和美好的理想全部灰飞烟灭。

聂真回到木屋,费勉看看他,又看看他身后,打着哈哈说:“我们给你创造了多好的机会呀,哄女孩子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辰芳不满地白了费勉一眼,扔了手上的扑克牌。大卫起身往外走,“你们玩吧,我去看看。”聂真犹豫了一下跟在了大卫身后,回头冲费勉说,现在机会留给你了。

远远地看着舒丽,大卫和聂真靠在一块岩石上。大卫拿出烟,聂真摆摆手,大卫给自己点上一支。

大卫:真羡慕你们,这么年轻。我已经到了好汉不提当年勇的年纪。

聂真:我还羡慕你呢。我巴不得眨一下眼就像你这样,有事业,有家庭,省去一段艰苦奋斗的过程。

大卫:我们换换?嘁,天上从来不会掉馅饼,别做不劳而获的美梦。心里如果有什么不痛快就跟我这个过来人说说。

大卫长长地吐出一口烟,眼睛遥望无垠的海面。聂真心里一暖,一年来自己求职碰壁、创业受挫、女友另嫁他人的积怨像开闸的水流,哗哗哗全都喷涌出来。

大卫:说完了?

聂真:完了。

大卫:嘁,我还以为天塌下来了呢。年轻人,我们都不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所以除了奋斗,还是奋斗。别动不动就觉得自己委屈,每个人心里都揣着难受的东西。

聂真:换了我是你,我也会这样说。

大卫:好,那就换换。昨天你还是一家资产五千万的公司老板,今天你就被宣布破产,然后老婆提出离婚,不愿意与你共同承担债务,那么你打算明天怎么办?

聂真心里猛地一震,第一次认真地打量大卫,这个男人的侧脸线条硬朗,神色坚毅,鬓边隐约几根白发。大卫已经抽着第三支烟,仍然看着远方,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像说着别人的故事。

费勉

聂真随着大卫出去之后,木屋里突然静了下来。费勉把桌上散落的扑克牌归拢到一起,慢条斯理地洗牌。辰芳有点不自在,端了一杯水走到窗边看向远方。

“美女,有没有兴趣让我帮你算算明年的运气?”费勉洗好牌,一张张抽取,背面朝上摆放在桌上,呈一个大大的三角形。

辰芳仍然面朝窗外,冷着声音说:“别叫我美女,我都快成美女亲妈了。你这么想算运程,就别算那么远,算算明天吧。明天就是第三天,我们能回去吗?”

费勉低头翻转桌上的牌,辰芳的话让他回想昨天以前的事。虽说闲着的时候喜欢翻阅易经,研究天干地支,但现实让他不得不悲叹,人算真是不如天算!不管怎么折腾,仕途上的升迁总是一波三折,哪怕今天已经获悉喜讯暗自得意,仅仅隔了一夜,第二天又会跌入失望的谷底。就像这次局长位置的竞争,他动用多方资源费尽心力,某位市领导已暗示他单位一把手非他莫属了,哪知半路杀出一匹黑马来,使他再次狼狈落败。

正是因为心情郁闷,才会在手机上捣鼓那些形形色色的测试题,才会陷进这个孤岛。三天,如果莫名其妙消失三天,局里那些人会怎么猜测?哼,估计有人巴不得自己急火攻心病倒在床吧?这样不就可以给他们腾出位置了吗?假如陷在这个岛上再也回不去了,这些人恐怕都不会千方百计寻找失联的副局长,说不定还会欢呼雀跃呢。想到这些,费勉无意识地冷哼了一下。

听到动静,辰芳回过身。费勉刚刚还略带嬉笑的神情瞬间如同霜降,变得冷凝古怪,难以捉摸,这让辰芳感到压抑。这种压抑怎么这么熟悉?像胸口压着石头,像背后扎着芒刺。喔,想起来了,这不正是前夫曾经带给自己的那种感觉吗?

结婚十多年,辰芳从来不知道丈夫在想什么。她觉得他的心里挂着一把锁,她无数次试图去打开它,但男人的冷漠让她望而却步,甚至在本应该达到忘我之境的性爱过程中,她也能清晰地判断出男人的隐忍与节制。辰芳一直以为丈夫或许有某种童年阴影导致的心理障碍,便幻想以妻子的温柔包容来治愈他。直到去年,她发现丈夫竟然全情投入一场婚外恋,大有星火燎原之势。辰芳彻底懂了,男人不是不能,而是不愿,问题的症结不是“病”,而是归根于“爱”。

离婚之后辰芳开始相信人与人之间存在隐形的气场,人与人的相吸与相斥,其实就是彼此气场的相吸与相斥。此时此刻,她更加笃信了。为什么自己一直对费勉没什么好感,恐怕正是这个原因。还有舒丽,最开始辰芳就不待见她,更何况昨晚偷听了她和大卫的谈话,让辰芳再一次咬牙切齿地痛斥和诅咒,痛斥对婚姻的背叛,诅咒背叛婚姻的人。

啪的一声,辰芳摔了手中的杯子。费勉吓了一大跳,惊愕地抬起头,眼前这个女人一脸的愤懑与焦虑,在他看来形如厉鬼。

尾声

第三天。

一望无垠的大海,阳光照在海面上,波光闪闪。

这是归属于哪一个大洋的海?这是哪一片海上的孤岛?风从哪里来?水又流向何方?

三个男人,两个女人,静静地伫立在海滩上。

聂真:我们能离开这里吗?一架飞机,或者一艘巨轮。不管怎样我都要回去,回去参加她的婚礼,总有一天我也会让她亲眼见证我的婚礼。

舒丽:有些东西,没必要带回去。我把它们留在这座岛上,埋啦。

费勉:回去吧回去吧,你们年轻,前程似锦。不像我,大江东去,浪淘尽。

辰芳:你手上不是有一把好牌吗?你舍得浪费?这道测试题,拿不到好结果的只有我。

大卫:没有谁是永远的赢家,没有谁总有好运气。相信奇迹吧!再烂的牌,也要用心打好。快看,那是什么?

他们眺望远方,阳光洒满海面,一层层海浪追赶着扑向沙滩,越来越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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