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
现在回忆起来人生中最重要的几个转折时,我爸似乎一直是哪个参与者。
比如小学时候我的家长会永远是我爸参加,老师永远在批评我,以至于同学都在回忆自己青春年少某个时期难忘的老师时,我是哪个永远无法感恩老师的人,毕竟我的青春里也从来没有被任何老师认可过,怎么可能又对任何一个老师难忘过?
这不能说明我没心没肺,有一个老师倒是让我念念不忘,如果今年还在的话60~70岁应该有了吧,我如今能走上写字为生的路,多半还是来自她的认可。你看人的生命认可是多么重要,哪怕一点点认可,都像莫大的施恩,就像那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说到对写作这件事的启蒙,我妈应该是哪个让我开始的人,小学时候我们周末的语文作业必定有写日记,但是我从来没有记流水账过,我从来都是认真对待,当然也不可能全然都是真实记录,当然也包括一些什么奇思妙想,记得有一次我就幻想过外婆亲手打招了冰雪世界,那一次是在小学,老师给我的批语是幻想很美好,现实很重要类似如此。
我现在之所以内心那么敏感,大概是因为以前被打击的多了,从我妈到老师都是这样,我小时候还被一个数学老师批评过脑子是不是有问题,我爸也挺天真回去告诉我妈后,我妈就更觉得丢脸,再也没去过我的家长会,后来我爸每次开完家长会都是横眉冷对的从教室对我瞪眼睛,我爸一瞪眼睛我就害怕,后来我真的讨厌极了家长会,那就好像是一个证明我是个错误的仪式,但其实我小学成绩一直还不错,我甚至考试从来不低于90分,我回家第一件事情都是认真写完作业,我也从来不拖拉,这些好习惯,甚至成绩还不错,都没有在儿时的到认可。
如果偶尔一次成绩考砸了,我妈就会说我像我爸,迟钝、反应慢。在出社会前我一直也是这样认为我自己,我太笨了,如果没我妈我真的不行。如果考试成绩还不错,我妈也从来不会夸我或者奖励我,只会认为那是她辅导的结果,但是她永远不知道,一个好老师也要一个好学生,学生不接受再好的老师也是全然无用的,你看这么简单的道理,她到今天都没能明白。
小学乃至到大我的语文成绩一直不错,后来到了初二原来那个年轻的语文老师生孩子去了,转来一位年龄较大,但是说话极其温柔的老师,她在看过我的语文后极其欣赏,她的欣赏促使我13岁时,同学都在做今后要做什么样的职业,而我却选择成为作家。我信誓旦旦而又懵懂无知的样子,让现在的我都为之心动。你看星星之火真的可以燎原,我内心渴望得到的,就是因为那一点点认可。
我不能说那个语文老师给我多大的恩惠,能不能超越父母养育之恩,但是我真的很感谢她,感谢我生命中并不那么晦暗,原来有人真的能为你开一扇窗。能有一个人看懂你,认可你成为你生命深层的动力何其罕有,那些人生灰暗无光大概是生命中从没有遇见,有如此一点点温暖吧。
虽然我爸这样看来是当年没办法才去参加我的家长会,但是他从来没有因为觉得丢脸而缺席,甚至也没有当面说过我丢脸,还因为那个老师说我脑子有问题,希望我爸带我看一下医生这种话说出来时,我爸回骂了过去,虽然心里有气氛但是我成长的家长会他才是那个从来没有缺席的爸爸。
似乎我的成长他也从没有缺席过,爱打牌但是及时收手,也为我做饭,也带我去钓鱼,甚至出差给我买了一双最时髦的溜冰鞋,那双溜冰鞋一度成为我青春记忆里最珍贵的宝贝。每当我一穿上我爸从广州出差带回来的溜冰鞋,我总感觉自己是机务段最美的小姑娘。我妈也总说小时候最爱粘我爸,是啊,现在回想起来,我青春期跟他的那些矛盾,我总爱跟他吵架顶嘴,但是我不惧怕,我从来没有像害怕跟我妈吵架那般害怕过,我知道他会原谅我,不跟我计较,虽然会对我瞪眼,但是他不会缺席我的家长会那样。他永远装作恶狠狠,口是心非的爱我,是我永远不惧怕的。
虽然经常我和他意见不同,但是在某个我很重要的时期他总是站在我身后做了很多,第一次出远门上班,他扛着十来斤的大箱子爬过高高的坡,差一点脚底打滑而摔倒,终于到了火车要开了,眼里却闪着泪花的不舍。第一次出远门读书,我赶了他一次又一次,毕竟我认为远离他我才能自由,怎么能不赶他走,他也是眼里泪光闪闪。第一次喝醉酒,给我打电话,说我要给你长点生活费,女孩子在外不容易,爸爸会守护你,这么矫情的话,但是这么简单漏骨的话,我妈一辈子没对我说过,很多家长更没对自己孩子说过。爱孩子就等于降低自己家长的权威,甚至有些家长生孩子就是为了孝顺自己的,一方面又无数次在子女面前提倡我生你,你都不孝顺我有何用,生孩子用来孝顺自己,那么也不要说自己多伟大了,也只是等价交换而已。
以前我会很烦我爸经常买很多水果,坐接近两个小时的火车给我送过来。他还不厌其烦的一遍一遍给我打电话,叮嘱我尽快吃完。我很久之后才弄明白,他就是那种想把自己最好的给自己最爱的人,因为我也总是如此。血脉是什么,就是能在某一时刻弄懂对方为什么有这样奇怪行径的那个人。
是啊,我爸为什么咯嗦,因为他想表达自己,我也如此。为什么他没出息,因为他想更多时间守护这个家。为什么他从不违抗我妈,因为他真的很爱我妈。你看那么多表面看起来无用的一个人,其实内在就是跟金子一样。我爸比我可怜,前面几十年从来没得到我和我妈的认可,甚至为此牺牲很多我们都没看见。
我想目前很多我对婚姻正确的认识,是来自我爸的。一个男人在霸道总裁,再优秀但是他只愿意拿出十分之一的时间给我,我都不会感到幸福。而那个把家庭当作动力来源的男人,才是我最需要的。因为我爸的责任感、乐观、向上、热爱生活很大一部分影响了我。甚至我有勇气去断绝不适合我的生活方式和职业方向。
虽然我爸有时候做父亲确实不怎么样,比如偷看过我的日记,撕掉我最爱的美少女战士贴纸,这些也确实在我记忆里不太美好,但是比起他支持我写作的那件事,这些事情都不算什么了,回到上述改变一个人最大的误解,也是从认可和理解开始。
记得从哪里看到一句话,职场是最能透析人性的地方,我觉得这句话应该改改,家才是一个最能透析人性的地方,而这个地方是没办法讲道理的。所有人都以自我感觉为第一,但是所有人都想让对方知道我为你付出太多,你怎么可以对我这么没良心。
良心和孝顺被用来驾驭自己孩子,让他们好好学习,好好工作,好好赚钱,最重要是听话。孩子生来就是欠债的一方,当孩子不听话,父母最爱的说的便是:当初生下你是为什么?
为什么呢?因为不听话了,所以孩子就要被质疑生命?因为不听话,所以连出生都是个错误。但是如果孩子有的选,一定不选择这样的出生。谁能想自己出生是个错误呢?
好多父母和其一生都用自私虚妄偏见控制了自己的孩子,让孩子也活的何其痛苦。好像孩子幸福开心的生活就是个错误,我表哥虽然没什么本事赚大钱,但是在亲戚眼中他就是个没用的男人,以前我总是拿来和我表哥比较,我总是那个被夸赞的人,但是我知道我才是真正那个过的不太好的人,当然我不能说我表哥的成长没有太多问题,但是他是最能选择先下自己想要过日子的方式,而我用了好几十年才能选择自己所要的。
如果一个人要说谎,而且说的如此动情逼真,那么最起码应该是他首先就相信了谎言。如此我爸现在对我的认可,就不在是谎言,至少他内心相信了这些,相信了我能把握好自己的生活,而且过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