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班长，辉哥(六)他退伍结婚了，惟愿无事常安好
给祖国庆生
给祖国庆生那天，辉哥并不在场，他和益哥去了日喀则定日县境内的珠穆朗玛峰。
难道又是因为那里更靠近天堂？或者是他送给莎莎的生日礼物？
我不得而知，也懒得去问个明白，由他去吧。
苍山不负雪，浮生不肯歇。
我没有等到漫天飞雪而堆雪人打雪仗，也没有等到辉哥退伍送他离开的那一天，就匆匆离开西藏，回到了我的大成都，接着休假回了通道小城的小山村。
2018年12月8日 星期六 阴
文/杨小蟹
24
那年是辉哥参军的第八个年头，面临走留选择。
我严肃地问他：最后一年了辉哥，你是走还是继续留？
他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说：走吧，马上三十岁的人了，该回家结婚了，不忍心让她等我太久。
父母也老了，再不回去，亏欠他们更多，剩下的时间都要和他们好好过。
想了想，他接着又说：人生最美好的这几年都献给了军旅，现在走也算了无遗憾了吧。
听他的口气，不舍又无奈，也挺替他可惜的，再干四年就可以转业回地方坐拥铁饭碗了。
但更多的是支持和理解他。
生活不止有事业，还有亲情、爱情、婚姻、友情等等需要去平衡，缺少哪一样，生活都不算完整，失去哪一样，都会让你痛苦遗憾和后悔。
让我有点小惊讶的是，自从莎莎出车祸去世后，他似乎就没走出来过，现在说着要结婚，我有点不敢相信。
他怎么认识的嫂子，这是个迷，我也懒得去问。
挺好的，漂泊的心总算扎根了。
我开心地跟他道喜和祝福。
他眯着眼睛看我，咂咂嘴，说：其实我还放不下她，还会经常梦到她，可能永远都没办法放下了。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开：......不过我也看开了，不一定非要放下才能开始新生活哦，我也跟现女友实话实说了，她表示理解我。
他微微抬起头，迎着夕阳金光，黝黑的面颊在金光下铺开一层油亮镜面，嘴角一闪而过的笑意。
他平静地说：今年初我休假的时候，她还陪我重走一趟那些地方呢，她说我那么专情，也一定会对她很好的，所以我们决定今年年底结婚，她在家等我回去呢。
我眼泪浅，他的话让我不禁鼻子一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也不知是感动还是替他高兴。
有些人是来世间历劫的，如《西游记》里的师徒四人，要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才得以修成正果。
成功截流的喜悦
25
五天后的拉洛营地里，我再次见到辉哥。
那天阳光正好，我高反也刚刚缓过来，差不多一个星期没洗澡了，一身海鲜味儿，宿舍里的战友们早就眼馋了，一个二个滴答着口水说要把我清蒸了。
我还没活够，都说千年王八万年龟，我不用活那么久，我就意思意思、安安静静活成个五百年的小螃蟹就非常满足了。
我跑去辉哥他们单位洗澡，顺便看看他，他坐在硬板床边抱着ipad和嫂子视频，两人正嘻嘻哈哈腻歪着，被我一蟹钳子夹走了他的ipad。
嫂子是真的漂亮，那性感身材，那优雅气质，浓眉大眼高鼻梁，樱桃小嘴D罩杯......我严重怀疑那胸是隆的！
嗷哟～辣眼睛，不能多看，我要流鼻血了！
我用手捂住眼睛，从指头缝里看美女嫂子，乐呵呵对着ipad那头的她说：嫂子好！我是小螃蟹啊，辉哥肯定和你提起过我......啊啊啊、你你你好sexy好beautiful啊......
我还没说完，就挨了一计熊掌，蒙了三秒钟。
辉哥伸过手来要夺回ipad，我死死钳住不给，奶奶个熊我还没看够呢我。
我边看边故意大声嚷嚷：辉哥怪不得你要回家结婚呢，原来是家里那头母熊诱惑力太强了哇。
我又狠狠挨了一计熊掌，钳子被卸掉了一只，好痛好委屈，呜呜呜蟹泪成河。
我举着另一只蟹钳，瞪大蟹眼，咬牙切齿地对那头熊说：你想咋滴！想打架是吧？来呀来呀你来呀！
然后速度七十迈，出门右转洗澡间。
图片来自网络／遥望珠峰
26
最后一次见到辉哥，是工程截流大干30天的前一天。
那天上午，可爱的太阳公公翻过不远处的山梁，给天地万物布施温暖，头顶白云悠悠，远处羊群咩咩。
如此晴朗天气，适合晒晒蟹壳。
我裹上大衣，坐在营区里的路牙子上，暖洋洋的阳光哦，晒得人酥酥麻麻的，软到心坎里去了，我摸出一个小苹果美滋滋地啃了起来。
刚啃两口，莫名其妙挨了一掌，惊吓之时生生吞下了一大块苹果，呛得死去活来。
按这力度和胆量揣测，确认是山东那头大熊无疑了。
接着，身后传来一阵低沉浑厚的迷人嗓音：吃苹果呐？
我顺了顺胸口，头也不回地说：Yes！但没你的份。
然后嘴巴加速，吃得飞快，绞肉机一样，吓得那头熊目瞪口呆。
他嘿嘿笑：你饿死鬼投胎吗？没人和你抢。
我嘴里塞了满苹果，含含糊糊地说：你不是银，你是熊。
他没跟我计较，自顾自地取出ipad，笑呵呵的自问自答：没吃饱是吧？那再给你整点儿粮吧。
我脑瓜子一转，不好，这头熊要召唤性感漂亮的熊嫂嫂了。
我赶紧咽下最后一口苹果，双手拽住他的麒麟臂求饶：辉哥手下留情，这青天白日的，我不想流鼻血。
然后赶紧打岔，指着远处的雪山问他：辉哥你look look那边，雪山哎，那等到冬天岂不成了雪的国度？
嗯呐，他说，冬天那雪有半人高呢，施工区全是冻土，一般不用干活，可爽了。
他慢悠悠地说：今年等不到冬天咯，回家......
我知道他要说回家结婚，开始新生活。可是这身军装你真的舍得脱吗？也是万般无奈吧？
既然是无奈之举，又何必多提而徒增烦恼？
于是我立马切断他话头，激动拍手说：优秀！可以堆雪人打雪仗了，哈哈哈。
他斜眼看我，那复杂表情，好像我要抢他红内裤穿一样，然后他嘿嘿笑起身，拍拍屁股走了。
走出去没多远，悠悠传来他的两句话：虽然听起来有点幼稚，但很高兴你仍然保持着对生活的这种热情，和简单的小美好。
他说：真好，你还是大凉山的那个你，没变！
去你的熊！我没变你就变了吗？！脱下军装你就变了吗？结婚你就变了吗？
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出口，他拐进楼道了。
......
那天我本还想和他唠一唠他走后我的大凉山生活，说一说我在北京的日子，聊一聊他在西藏的岁月，也想亲口和他道一声谢谢和对不起。
到底没说成，那次以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彼此。
拉洛营地
27
后来我们都在各自岗位上忙忙碌碌，工程截流最后阶段，掀起大干30天热潮。
2016年9月30日，祖国生日前夕，西藏自治区水利发展史上投资最大的水利工程，提前完成了工程截流的阶段目标，这是水电兵给祖国送上的生日礼物。
给祖国庆生那天，辉哥并不在场，他和益哥去了日喀则定日县境内的珠穆朗玛峰。
难道又是因为那里更靠近天堂？或者是他送给莎莎的生日礼物？
我不得而知，也懒得去问个明白，由他去吧。
苍山不负雪，浮生不肯歇。
我没有等到漫天飞雪而堆雪人打雪仗，也没有等到辉哥退伍送他离开的那一天，就匆匆离开西藏，回到了我的大成都，接着休假回了通道小城的小山村。
开展退伍工作那些天，我窝在小山村的被窝里，编辑了长长一串文字，准备发给辉哥：
最怕你走，又希望你快点走，早日和家人团聚，即便舍不得，但这是你的新起点，新希望，新挑战，应该为你感到高兴。
谢谢我能遇到你，在我迷茫彷徨的时候为我指明方向，给我的迷彩年华增添一笔美丽的色彩，我的青春因你更加美好。
相见不如怀念是最好的告别，愿你在熙熙攘攘的人海中勇敢向前，也愿你和家人一切安好。
想想还是别那么矫情了，简单发了一句：一路平安，一切安好。
没过多久，辉哥回：都安。
便不再说什么，还需要说吗？彼此都懂。
没有辉哥帅照，放一张小螃蟹吧，他比小螃蟹帅气多了
28
离开部队那天，辉哥在朋友圈里发了有史以来最长的一条说说。
看着就知道，军旅对他来说份量有多厚重，毕竟是八年的青春，二十郎当岁最美好的八年。
终于也轮到我退伍回家了。
第一句：这是一次超长的外出假，归队时间、无。
对于这次不同以往的假期，首先它是超长的，假本上再也没有了耀眼的归队时间。
再者，归队似乎成为了一种奢望，即使能回，也唯有扼腕叹息的份儿了。
第二句：渴望这一天到来，又害怕这一天离去。
人是感性的，军人也不是冷血动物，在部队呆久了，最难忘那些一起摸爬滚打的兄弟和一起流过汗的热血岁月。
当那一天来临，再次站在原点，激动、焦虑、不舍、恐惧悄悄进入思绪，一朝跨出营门，说再见容易，对绝大多数人来说，再相见、难。
第三句：部队虐我千百遍，我待部队如初恋。
在这里，你只是一个兵，要从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兵开始干起，有时不得不抛弃自尊心，也要放下优越感。
但回首军旅人生，吃苦始终与成长进步的欢乐相伴，严格的管理始终有关心关爱相随。
“部队虐我千百遍，我待部队如初恋”，成为绝大多数人的心声，爱之深，责之切，转身在即，感动感激感谢常在。
第四句：说走都说得清楚，其实走的时候心中都不舍。
回首当兵经受的磨砺，回望军旅带来的成长，难忘这段不会重复的经历，难忘朝夕相伴的最可爱的战友，和最温暖的营房，一颦一笑、一花一草都将成为永恒的记忆。
说走都能说的很清楚明白，但转过身、迈开腿，似有千斤分量、万分不舍急速涌上心头，畅想时间能不能暂停，空气能不能凝结，不愿战友看到转身离去的背影，不愿战友看到泪流满面的脸庞。
我琢磨着他应该是从哪里复制来的，但却字字肺腑至情至性，竟也看得我有些微泪目，一下一下地摇头慨叹。
那身军装的分量，没穿过的人是不会懂的，即便身为一名军人的我，也无法懂得军装于他意味着什么。
或愧疚，或辛酸，或感动感激，或难舍难分，或清欢有味，或无量欢喜。
图片来自网络
29
那年新年之际，辉哥微信上问我：小蟹同志，你有没有礼服啊？我想和嫂子穿军装拍个特别的婚纱照嘞。
这可把我难倒了，我一个小士兵上哪给他搞礼服去，脑子转了一大圈，着实找不到合适的人借。
我亲热地和他说：辉哥哥呀，你看你那么大高个儿，借不到合身的哟，要不你去网上订制一套？
他说：也是哈，那我自己个儿买一套去，也好留个纪念，将来还能在儿子面前吹吹牛，“你爸我曾是英勇神武的武警战士，大帅哥一枚！”你说他会不会特别崇拜我，以我为傲？
他说：肯定会！绝对会！而且我老婆也会被我的戎装英姿迷的神魂颠倒。
他也忒自恋了，尽往自己脸上贴金，还英勇神武？说白了还不是一头熊。
我说辉哥，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建造“希望工程”啦？有媳妇的男人就是幸福哈，老婆长老婆短的。
他吐槽到：别提了，你嫂子的管理模式跟部队一样一样的，也不知道她跟谁学的，常常给我上政治课，每周都要总结，动不动就开家庭会议，我一听要开会就头疼，估计是嫌我在部队里开的会还不够多。
他说：你知道让我更气的是什么吗？她说为了民主，每件事情都要投票表决通过才行，我想着两个人最差也是打个平手嘛，还算公平就同意了，谁知道她说肚子里的孩子也算，还是跟她一边的，结果每次都是我惨败收场，我欲哭无泪啊我。
我笑得前仰后合，调侃他：哈哈辉哥，妻管严妻管严呐，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哈哈哈。
我说：你家的真经不好念，我算是被折服了，你好好诵经吧，再见！
他一声接一声叹气，絮絮叨叨自己被家庭琐事缠身，言语间却流露着满满的幸福。
终其一生，我们想要的，不也是这样的归宿吗？
30
那次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联系，他静静躺在我的朋友圈里，无声无息。
一月两月，一年两年......
一晃，两年，我们也有两年没有联系了。
太多记忆，太多故事，太多的思念想念和执念，都会经过岁月筛选慢慢稀释淡忘，化云化烟，雾气一起，无声消散，遗忘他方。
但总有那么一些人，成为你生命里的历史，告诫你不可遗忘。
比如，我的老班长，辉哥。
老班长，给你唱首歌儿吧：
我的老班长，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我的老班长，你还会不会想起我？
好久没收到你的信
我时常还会想念你
......
一直没有亲口和你说声谢谢和对不起，谢谢你信任我，谢谢你给我的力量和勇气；抱歉，我没有保管好你的小藏刀。
当年有些话羞于启齿，今朝已远离人海，且山长水远。
如今你有你的生活，再开口，已不知道以什么理由和问候。
那就借着这篇文章，对你表示真诚的感谢和祝福。
谢谢你，辉哥！
惟愿无事常安好！
PS：辉哥的故事讲完了。
真诚的谢谢您看到了这里。(向您90度微笑鞠躬)
下一篇继续大凉山的故事，没有辉哥的日子里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