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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高|母亲的软烟罗

2020-06-02  本文已影响0人  叫我高高_628d
从此,我们再也没有看到母亲在月色如水的夜晚,捧起软烟罗的温婉动人姿态了。日子平淡如水的过着,直到我们考学,毕业,参加工作,“软烟罗”仿佛真的如烟似雾般,在母亲的记忆里飘散了。

儿时母亲的柜子里就有两块“软烟罗”,一块秋香色,一块银红色。

平日里,母亲总是忙碌,穿着靴子下水田,黄昏里回来,坐在院子里把脚从靴子里拔出来,泥水俱下;去猪圈里“嘎啦啦”地喊着,弯身用手掏猪槽里的泥水;吃晚饭的时候,急哄哄地扒拉着米粒。

一切都是那么的朴拙,只有在农闲时,母亲从柜子里取出那两块软烟罗的时候,就和往常大不一样。她的动作明显变得轻柔,轻轻地捧着,甚至都不让我们碰。母亲没有念过书,自然不知道它有个诗意的名字叫“软烟罗”,母亲只知道这料子贵,不是寻常百姓人家能得到的。

而母亲珍视它,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它是母亲最贵重的嫁妆。夜凉如水的盛夏,母亲就会在满是丝瓜缠绕的小院儿,一边借着月色洗菜,一边给我们讲以前的往事。

以前人结婚,都要准备嫁妆。母亲未出阁时,在家中排老大,弟弟妹妹总共七人。而母亲和所有弟弟妹妹又都是同母异父,外婆是带着母亲改嫁才有了后来的事情。

外婆总觉得亏欠母亲,母亲又比弟弟妹妹大了好些,几乎所有弟弟妹妹都在母亲的背上长大,家里的所有事务也都是母亲操劳,所以母亲的嫁妆,外婆格外用心。鸳鸯枕一对,绣着合欢花的被子四套,刻有缠连枝雕花的针线盒,还有就是这两块软烟罗。

外婆去世得早,母亲刚有大姐姐,外婆就去世了,母亲默默地担起了照顾孩子,照顾弟弟妹妹的责任。

母亲说,那个时候日子真是难,为了养活家里人,没日没夜地在生产队干活争工分,还把院子的葵花籽炒了去卖。母亲说的时候,目光清浅像两条亮闪闪的小河。我跟随着母亲的回忆,仿佛看到一个小女孩儿在城镇的集市穿行,因羞于吆喝,托人写了块牌子:家炒瓜子,二分一两。她双手捧着秤盘,里面放着一袋瓜子还有秤砣和秤杆,就那么在人群里穿行,直到夜幕降临,人影散尽,她才从七里外的镇上走回来。

母亲说,有时候卖的好,会挣一毛钱。母亲说的时候颇为得意。但也有不好时,有一年毛毛雨颇多,人到没事,瓜子可不行,她只好用身体护着,跑到集市东边的店铺下躲雨,跑得急了,丢了一只鞋,等晴天去找,市集已经人影散尽,空空如也,当时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就拍回家挨骂。

母亲说完笑了,见窗外有乱飞的蚊虫,站起身来轻轻拍打。母亲讲得如此漫不经心,仿佛是说着别人的故事。

后来,我们都要念书交学费,母亲柜子里的软烟罗就不见了,问她,也不说,只叮嘱我们,好好念书就够了。从此,我们再也没有看到母亲在月色如水的夜晚,捧起软烟罗的温婉动人姿态了。日子平淡如水的过着,直到我们考学,毕业,参加工作,“软烟罗”仿佛真的如烟似雾的,在母亲的记忆里飘散了。

直到有一天,我要结婚了,去挑结婚用品,母亲指着橱窗里的罗裙,激动地说:“这个好看,这款秋香色多大气!”又指着另一款说:“这个也好,这是银红啊!”

我听了,才恍然明白,原来岁月里那为数不多的美,母亲从来没有忘记,只是清贫的生活,让母亲自动选择了回避。

软烟罗,软烟罗,它记载了母亲如烟似雾的往事,一直美在母亲的回忆里。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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