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让舜“窃负而逃”——意欲何为?
说到孟子让舜“窃负而逃”,跟我在上文提到的孔子与叶公那次著名的对话,其实如出一辙。在对话中针对 “偷羊”的父亲,儿子到底该大义灭亲告发,还是“子为父隐”隐瞒犯罪行为。无异孔子是支持后者。因为篇幅的关系,未展开讨论,结合孟子的“窃负而逃”,我想跟大家一起聊聊。
《孟子·尽心上》曾记弟子桃应问孟子:“舜是天子,皋陶是掌管法律的人士,如果舜的父亲瞽叟杀了人,面对舜的父亲杀人一案,作为法院院长的皋陶该怎么办?”这个问题很尖锐。
瞽叟杀人虽是一个假设,可也不是没有可能。因为瞽叟曾两次想杀了自己的儿子舜,只是舜孝而机敏没有成就父恶。《史记·五帝本纪》记载,“舜父瞽叟盲,而舜母死,瞽叟娶妻而生象,象傲。瞽叟爱后妻子,常欲杀舜,舜避逃。”所以,“瞽叟杀人”这个假设前提是可以成立的。
既然假设前提成立,那孟子就需在假定条件下推断舜可能做出的抉择——孟子需用他的智慧以及道德认知探问圣心,做出符合道义、符合人性也符合舜的情感逻辑的判断。否则孟子也当不得亚圣。
杀人偿命有罪必罚,是自古以来百姓最为认同的社会公平法则。孟子以为舜首先要对“杀人”的问题做出抉择——舜说:“执之而已矣。”意思是说该抓的当然要抓,该法办的必须要法办。孟子认为舜不糊涂,也不能糊涂。
于是一个新的问题产生了,桃应发出第二问:“那样的话,舜难道不会阻止吗?”言外之意是,舜是出了名的大孝子,又是天下共主,难道不会使用明的暗的各种手段阻止吗?这个问题显然超出了人伦亲情的范畴。舜是瞽叟之子,可舜也是氏族首领、天下共主。孟子以为舜必须要对天下人有所交代:“舜怎么能够阻止呢,对皋陶而言那可是职责所在。”舜做出现代法律也无可挑剔的回答。
于是桃应又问了第三问:“那接下来舜又会怎么做呢?”问题直接将舜逼到死角,完全没有了回旋的余地,舜被置于两难之境。
尽管我们希望孟子会做出最公正无私的选择,但我们也希望他做出最正确的选择。然而孟子的推断还是出人意料:“舜视弃天下犹弃敝屣也。窃负而逃,遵海滨而处,终身欣然,乐而忘天下。”
这里孟子是这样替舜考虑的,“舜会像扔掉脚上的草鞋一样,为了亲情而舍弃天下共主之位。然后把父亲从打牢里偷出来,背上父亲逃亡到海边。不仅一辈子不后悔,也没有丝毫的内疚或者犯罪感。而且还非常的快乐,为了尽一个做儿子的孝道,竟然忘掉了天下的百姓。可是孟子所推断的让舜“窃负而逃”不断受到后人质疑。在大是大非面前舜为何不能大义灭亲?当面对公与私、德与刑、道义与人情混沌纠缠冲突较量时,舜难道只能“窃负而逃”?
我们今天在这里讨论的是关于对儒学伦理的反思问题。其中主要包括孔子的“父子互隐”和“孟子论舜”两件事。草根以为这两件事要论证起来,其实就是一个问题,即要把亲情关系凌驾于法律之上。这是孔子和孟子共同的出发点。不同的是孔子“父子相隐”,是在案情尚未曝光的前提下,孟子让舜背着杀人的父亲“窃负而逃”,那是案情已经大白于天下,已经无法隐瞒的前提下,只能像扔掉草鞋那样舍弃天子之位,偷偷背着杀人的父亲逃亡到海边,为了尽一个做儿子的孝道,作为部落首领,竟然知法犯法。令人愤慨的是,这里无论是孔子,亦或是孟子,都觉得这种行为符合人伦、符合道义,是值得赞赏并推崇备至。
对于孟子天真可笑的建议,草根很无语,真的。我们不说贵为天子的舜了,就是孟子本人,他也未必能这样做。否则,在孔子生活的春秋时代,孟子生活的战国时代,就不会有那么多为了权力父子反目,兄弟相残的“礼崩乐坏”的悲剧上演了。
草根以为,不管是孔子的“父子相隐”,还是孟子的让舜“窃负而逃”,除了要让亲情凌驾于法律之上外,背后还隐藏着一个更大的梦想,那就是要回到尧舜所开创的以亲缘关系维系的亲亲相尊的思想单纯的原始社会,那无异是开历史的倒车,别看孔孟在汉武帝之后尊为圣人,但是在他们生活的时代里都是郁郁不得志的,孔子在周游列国时,像一只丧家之犬不受各国君主的待见,孟子更是被诸子们围攻,其学术观点及政治主张根本得不到列国的重视。为什么,因为孔子也好,孟子也罢,他们的观点或者主张已经远远落后于时代了。
可笑的是,现在还有一些人支持孔子“父子相隐”,孟子的“窃负而逃”两种观点,在法治社会的今天,觉得不可思议。草根不禁要问:他们难道还想回到那个“人治”时代不成?亦或是还要让一些特权人物借“亲亲相隐”的借口,逃避法律的制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