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龙

“巨龙巨龙，你为什么又把王子给吓跑了。”公主生气的跺脚，长裙晃在脚边，露出漂亮的脚踝。
巨龙转过脑袋看了她一眼，黑黝黝的面庞不自然地扭在了一起，思索了一下，缓缓地喷了口气：“这不是世界上最英俊的王子。”
“我不要英俊的王子了，”公主想了想说，“我...我不想呆着这了。”
“我对你不好吗？”虽然看不清巨龙的表情，但他语气无疑很失落。
“没有。”公主踮脚想拍巨龙的脑袋，巨龙已经把头转回去了。
诚然，她已经记不清巨龙什么时候把她抓回来的，只是这个大家伙笨拙的安慰她，给她准备最漂亮的衣服，睡黄金做的床，甚至连未曾施工的洞穴都找人装了4G网，除了不让她回皇宫，大山大海都愿意陪她走。
“我只是想回家了。”公主叹了口气，低头看表，“我已经很久没回家了。”
“你想去皇宫吗？”巨龙直起脊椎，抬起脑袋，它实在是太大了，从它的视野里远远看去可以看到好几座华丽的宫殿耸立在不远处。“那我们去吧。”
公主很奇怪巨龙怎么突然答应了，仔细一想巨龙似乎从来没有拒绝过她任何事。只是她一直没有提过回家的事。因为母后讲的童话里，公主都是王子救回去的。只是现在的王子真是太没用了。
这么想着也不是巨龙的错。公主很开心，想着等回到皇宫的时候一定要好好奖励巨龙。可是那时候她们也就分开了把。这么想着又有点沮丧。
“到了。”巨龙声音从上方传来，公主有些奇怪，印象里她家应该在更遥远的地方才对。
她低头一看，戳了戳巨龙背上的鳞片：“傻龙，这不是我家城堡。”
“哦，既然来了，要进去吗？”
参观别人的城堡吗？公主有点兴奋。仔细回想着这是哪个王国的宫殿，哥特式石筑，金光闪闪的大门——好像每个宫殿都是这样。
公主花了一天在这里做客，又在接下来的十天逛了十几家的城堡。依旧没有自己家的
“你不能直接把我送回家吗？”公主再一次从城堡出来，显然很恼火，“我已经不想看别人的城堡了。”
“可是所有的城堡都长的一样…”巨龙小声的说。
公主显然没辙了。继续跟随巨龙往东边走。
他们又陆陆续续飞了三天，终于到了大陆的最东边，太阳不吝啬地打着光，把一座城堡染的金光闪闪。“哦！是那里！那里是我的家！”公主揪着巨龙的鳞片，高声呼喊“快让我下去。”
巨龙继续煽动着翅膀，没有下落的意思。
公主很气愤：“我就知道你不想让我回家，”她乱晃着腿，踢到巨龙好几脚，甚至快把自己弄掉了下去。
“小心点，你不要乱动。”巨龙很担心她摔下去，缓缓迫降落到地面上。
公主一蹦一跳地跑回了皇宫，在侍卫震惊的目光中冲远处的巨龙挥了挥手。巨龙沉默地跪在地上，抬眼直愣愣地盯着她的背影。巨大的身躯像快要吞噬树林里的最后一丝光亮。黄昏了。
公主是在入夜的时候跑回来的。她一声不吭地爬到巨龙背上，沉默而无力地趴下来，任冰冷的鳞片贴着她的脸，过了一会她忽然哭了起来。
夜色深沉，女孩的啜泣声随着夜里的寒气一下一下侵蚀着巨龙的心。
“我看到了父皇母后。”公主闷闷地声音从鳞片缝隙里传来，顿了顿，声音熄了下去，“...还有我新出生的妹妹。”
“她可真小啊。”
“也还是很可爱呢。”
“我听到父皇对母后说：明天就是丹丽的忌日了。然后母后就哭了。”
“我在想丹丽是谁的名字呢？”
“想着我推开门，父皇显然被我吓一跳。”
“哈哈哈哈哈。他装作看不见我的样子呢。”
“我想去抱我妹妹。”
“然后我的手从她身体里穿了过去。”
“好奇怪呢。”
她絮絮叨叨带着鼻音的声音突然断了。
“呐，巨龙，我是谁。”
巨龙沉默着。
“你也不知道吗？”
巨龙曾经是个王子。
他来这座城堡是为了接他的未婚妻，那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孩——丹丽公主。他从小就被告知有这么一个公主，等着他长大来娶她，他来了，可是属于他的女孩刚刚死去。愚昧的人们将她献祭给了巫师。
他看到了她圣洁的遗体，苍白的面庞还带着慰藉的笑意。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公主不该这样安静，她应该是爱跑爱跳的。
他找到了巫师，想用自己换她回来，巫师说他只是拿回公主的灵魂。死去的人永远不能复活。他心甘情愿，他永远成了一条巨龙。
他唤醒公主的时候，公主什么也不记得了，这样更好。哦，她记得她是公主，她要穿世界上最漂亮的衣服，住世界上最大的房子，嫁给世界上最英俊的王子。除了最后一点，巨龙都为她做到了。
公主听巨龙讲着，沉默了。
“所以说你是王子咯。”公主睁大眼睛看着他，突然笑了，“那我亲你一口，你会不会变回去。”
巨龙苦涩地低下头。
公主却抱着他的脖子慢慢爬了过了，鳞片太锋利，在公主的皮肤上划出淡淡的血痕，很快就消失了。
“哈哈哈我说嘛我怎么一点也不会受伤，一点也不会痛，还能在别人的宫殿乱跑乱跳不被侍卫抓起来。”
巨龙扭过头，看着她，好像有些生气。
公主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在巨龙眼睑上印下一个吻。巨龙微微眯着眼睛，巨大的身躯颤抖着。
过了一会儿，公主先笑了，笑得快岔气了。她眼睛亮亮的，有些痴痴地看着巨龙：“你怎么不变回王子呢。”鸦翅般的睫毛挂上了几点晶莹，突然眼泪就流了出来。“原来小时候母后讲的童话都是骗人的啊。”
巨龙沉默地盯着她。
她抱着巨龙的脖子一动不动，只是有什么凉凉的东西流进他的心里。
“我们回家吧。”公主瓮声瓮气地说。
巨龙展开巨大的龙骨，腾空。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从来没有问过你的名字呢。
“李华。”
“原来那个世界上最英俊的王子就是你。”公主痴痴地笑了，“可惜你现在不是王子了。”
“你是世界上最英俊的巨龙。”最后一句话湮没在风声里，和着谁的哭声，和着谁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