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这一杯，你就不累了。

一直和室友提到要在宿舍里配置一台咖啡机，但是考虑到放假要搬宿舍，以及现在也临近期末了，这件事就被我们暂时搁置了。

咖啡不好喝。这是我第一次喝咖啡的感觉，一杯中药似的溶剂，滑进口腔又苦又涩，让人忍不住蹙眉。

速溶的摩卡只有些许的可可味，不浓不稠，也根本盖不住咖啡本身的苦味。而卡布奇诺，本身的甜腻味还算浓郁，只是里面掺杂了咖啡粉后，变成了发苦的甜，很是生硬。那么白咖啡，还算独特，刚用热水冲开的时候满屋子都是香香甜甜的榛子味，入口也不涩，只是讨厌苦味的人还是难免尝得出底味。

咖啡是苦的。这就是我之前对咖啡的印象与认知。

从初中开始就慢慢有了喝咖啡的习惯，谈不上喜欢，只是睡眠不足，白天便很需要它。

我不算是爱喝咖啡的，每天早晨一杯，用来提神醒脑，清醒地撑过最困的两节课而已。那时身边也有爱喝的人，同样150毫升的水，他们总是加好几包进去，草草搅拌一下，一仰脖子就灌下去。

用“爱喝”来形容，未免有些断章取义了。很少有人天生就喜爱苦涩的东西，小时候在妈妈怀里哭闹着推开冲泡好的感冒药剂，对甜甜的止咳糖浆倒是有相当大的容忍度。

那该怎么形容呢，他们自己解释，或许是有些麻木地上瘾。

高中以后，我也不得不增加了喝咖啡的频率，开始浓缩冲泡的水量，不断增加咖啡粉的分量。

一杯清晨的咖啡不再能支撑我清醒地度过一整天，一不小心，困意就会见缝插针地涌上来，疲惫在脑袋里上蹿下跳。

于是，早晨一杯，中午一杯，晚上一杯。吞药一般地，兴许更多的是心理慰藉——喝完这一杯，我就不累了。

来不及品味咖啡的味道，更不在乎今天的咖啡是苦味多还是甜味多，喝就行了，管他呢。

高三的有段时间，我的同桌开始喝茶。因为身体对普通的速溶咖啡渐渐习惯，不再以充沛的精力回应，这让人感到恐慌——咖啡失效了。

于是她换了一种唤醒自己的方式，就是浓茶。

那个时候包括现在，都有人告诉我，喝茶可以更有效地提神。如果说咖啡是见效快的西药，茶便可以是一疗程一调理，慢慢让人恢复精神的中药。

我一开始并不信，直到我白天喝了一杯茶，晚上凌晨两三点都辗转难眠的时候，我才有点承认它的厉害。

高三到大一的过渡期里，我曾是下定了决心要戒掉咖啡的。

因为身体对泡得太稀的咖啡渐渐产生免疫，加上额头上爆起的又肿又痛的痘痘，我都以为是它的错。

停了，也差不多戒了。一个夏天，额头变得光滑了，不喝咖啡也不觉得一天还少点什么了。

只是后来，因为事务太繁忙，睡眠依旧不够充足，不得不又喝起了咖啡。

但是，在室友的影响下，我们开始喝黑咖啡。

第一次喝黑咖啡时候，几乎想把口中的咖啡吐出来，比药还苦，苦味像丛生的荆棘一样缠住味蕾。

但又听说黑咖啡很健康，能美容减肥。好像现在对这种惺惺作态的养生方式很中意，比如一边吃着垃圾食品一边看健身视频，一边熬着夜一边涂着眼霜。

喝了一段时间的黑咖啡，再去喝摩卡、卡布奇诺、白咖啡——“咖啡是甜的。”第一次萌生了这种想法。

没有任何糖分添加的黑咖啡，就像不加修饰的白色画布，它最原始的甘醇酸苦，明明白白地散在你的口腔里，是把一片五彩斑斓的空白绽放在你面前。

苦味便是最纯净的苦味，多加一丝丝的人工甜，或是我最喜欢的可可味，也嫌多余。

上学期期末的时候，总是一阵阵的心悸。

一如以往，我把这怪罪到咖啡的头上。也许是咖啡喝多了吧，也许是咖啡泡得太浓了吧，也许是不能空腹喝咖啡吧。

都是它的错，总之。

考完期末就戒了吧，无论如何。

但，错怪它了，我道歉。

作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变得不规律。明明是个喜欢整整齐齐的强迫症，却让睡眠与起床时间变得错落。

好像身边的大部分人都是这样，白天上课，晚上做一会儿自己的事，然后预习、复习、看论文、写论文，不知不觉就到了凌晨。

小组讨论的信息总是在深夜，杂志社的审稿和排版任务总是在凌晨传来。“第二天”变成一个很远的时间观念，只要没有入睡，今天就还是今天。

但不是咖啡的错。

身体的免疫，额头上的痘痘，变深的黑眼圈，突如其来的心悸，都不是它的错。

明明是自己不好好睡觉，不好好吃饭，不好好地划分清楚今天与明天的界限，于是黑夜变得越来越漫长，白昼变得越来越零碎。

那咖啡戒了吗？没有。

我好像慢慢地明白了它的存在意义。

不是提神醒脑，不是美容减肥，也不是真的有了喜欢苦味的怪癖。

——喝完这一杯，我就不累了。

这样的自我暗示，是让人不敢怠慢，不敢偷懒的征兆。

我们正身处《摆渡人》里的那片荒原上，穿过它才能到达天堂。懈怠与颓废并不能帮助完成自我救赎，拼命赶路才能逃过恶魔的屠戮。

就是需要这样一根稻草，让我们不会溺亡于生活的汪洋，只不过除了咖啡，暂时没有找到更合适的替代品。

每个人都要走过自己的荒原，喝完这一杯，你就不累了。

Date-1904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