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装林立之 国 》第四章第二节:民族武装峰会让缅甸人民看到了什
4.2 民族武装峰会让缅甸人民看到了什么
自2005年军方推动“武器换和平”计划以来,民族武装组织就开始寻求大联盟,并以召开“民族武装组织领导人峰会”形式,寻求共识、推举“武林盟主”。因此,每一场峰会的召开都备受国内外媒体高度关注。
“拉咱峰会”召开之初,曾被一些媒体誉为“缅甸自建国以来包容性最大、规格最高、参与组织最多的一次民族武装组织领导人峰会”,这个由克钦独立组织(KIO)牵头组织召开的峰会于2013年11月2日在克钦独立军总部拉咱镇圆满闭幕。当时,有媒体高度赞扬了这次峰会,称其历史意义堪比促成缅甸独立的“彬龙会议”,并且,可能在一定程度上左右缅甸的政治改革进程和国家新秩序的形成。大会发布公告称:“有17家民族武装组织、103位代表及观察员出席了会议;是一次巩固和建立各民族组织团结的大会。”
团结??可是笔者却在这个团结大会的参与组织名单上看到了“不团结”。
首先,让我们来看一看这17家民族武装组织的民族属性吧。下列排名按英文字母顺序排列:
AA若开军(若开族)
ALP若开邦解放党(若开族)
ANC若开民族委员会(若开族)
DKBA克伦民主佛教军(克伦族)
KPC克伦和平委员会(克伦族)
KNU克伦民族联盟(克伦族)
KNPP红克伦民族进步党(红克伦族、又称吉仁族或克耶族)
SSPP掸邦进步党(傣族、在缅甸称禅族或珊族)
RCSS掸邦复兴委员会(傣族)
CNF钦民族阵线(钦族)
KIO克钦独立组织(景颇族,在缅甸称克钦族)
PNLO勃欧人民解放组织(勃欧族)
NMSP新孟邦党(孟族)
LUD拉祜民主联盟(拉祜族)
WNO佤族人民党(佤族)
PSLF德昂民族解放阵线(德昂族、在缅甸称崩龙族)
MNDAA缅甸民族民主同盟军(果敢族,实为汉族)
从以上名单中,我们看到克伦民族有3家武装组织,若开民族有3家武装组织,掸民族有2家武装组织……。可见,所谓的17家民族组织,实质上只由11个民族所组建。于是,人们从这份名单中看到了各少数民族的内部的不团结。事实上,在此名单之外还有一些其他民族组织,也存在着一个或多个分裂的集团,因为当时佤邦(UWSA)、四特(NDAA)、那嘎组织(又称“卡普兰NSCN-K)和88学生军(ABSDF)等武装组织都没有参加拉咱峰会。
上述景象用“一族多军”比“一国多军”来形容恐怕更为贴切。面对这样的事实,人们不禁要对各民族声称的“民族利益”或“代表本民族利益”的口号产生质疑。“究竟是哪个组织才能代表他们的民族利益呢?”难怪缅军方这么多年一直不把少数民族放在眼里。试想,连本民族的人员都无法包容、无法通过政治制度或民族精神使之团结到一起、凝聚在一起,还奢谈什么去团结缅甸135个民族?
也许,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团结”。有的只是阶级利益、组织利益、集团利益乃至家族利益和个人利益……。除了利益,还是利益。由于“民族”既能做为分化的工具、又能做为笼络人心的工具,同时,还能做为巩固权力地位合法性的幌子,所以,人们都纷纷举着民族主义的大旗去争权夺利。由此看来,所谓的“民族”,也只不过是人们为了政治斗争需要创造出来的工具罢了。历史告诉我们,血缘、地缘和文化,都不足以构成人与人之间的团结,唯有利害得失、生死存亡,才是将人们聚集到一起共同行动的核心因素。纵观世界各民族的形成,无不是在面对多重共同灾难后,才渐渐凝结成一个文化共同体。每一次人类世界出现短暂的“大团结”,无不是因为面临巨大的灾难时才做到短暂的携手同心。可见,团结的基石是建立在共同价值选择之上的,倘若一个民族没有共同的价值观,就不可能真正的凝聚在一起。
大缅主义者的压迫、排挤与歧视,让缅甸各民族组织形成了“命运共同体”,为了抗击共同的压迫者,于是,民武组织纷纷携起手来组建联盟。然而,这种形式的“团结”是短暂的,而且是建立在共同危机之上的,一旦来自缅方的压迫减弱或消失,缅甸各民族武装之间必然会爆发新的军事冲突。但比这更可悲的是,缅族高层似乎从始至今都不愿承认——缅族与其他少数民族共属同一个国家;彼此均属于被历史驱赶到一起的“命运共同体”。
缅甸国民本是一个“利益共同体”,却因利益诉求而闹得四分五裂,彼此之间视对方为发展进步的绊脚石。假如,不能用“双赢”的政治智慧去平衡各方利益,缅甸人民的未来终究无法摆脱动荡不安的命运。每一个为了争取自身利益而损害到共同利益的人,结果必然成为覆巢之下的“坏蛋”与“命运共同体”同归于尽。所谓的“合久必分”,分的原因无非就是利益分配不公。而所谓的“分久必合”,合之目的无非就是为了增加整体实力和胜算筹码。于是,人们渐渐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当作一个永恒的真理来遵行。是敌是友?完全根据利害大小而定。弱者之间的联盟,是为了加强对话筹码、增强竞争力,以便与共同的敌人抗衡。强者独自为政,则是想独吞大蛋糕、独揽大权、独霸天下。
“缅甸民族武装峰会”显然就是为了推动弱者之间的大联盟,少数民族武装与缅军相比,各方面的实力都有巨大悬殊。为了与缅军对抗,只有结成联盟才不至于被各个击破。但是,这种为了眼前的危机、暂时的利益;为了在缅甸政治新秩序形成时分一杯羹而聚集到一起的“联盟”到底有多坚固呢?恐怕任何一家民武组织领导人心里都没有底气吧。事后证明,“拉咱峰会”也不过是缅甸历史上的一片云彩罢了,包括后来KNU接过“民武团结接力棒”主办了“洛奇拉峰会”,但也只是昙花一现。17家民族武装组织在上述二次峰会上呈现出来的“团结”,不等狂风来袭就已随波逐流各自分飞了。2015年5月初由佤邦牵头组织召开的“邦康峰会”在时间跨度上比“拉咱峰会”长好几年,但到2017年4月中旬开完第四次邦康峰会之后,这个峰会好像也无力再肩负“团结民武组织”的大任了。邦康峰会成功组建了一个由缅北7家民族武装加入的“联邦政治谈判协商委员会”(FPNCC),领导未签NCA组织开辟新的政治对话路线。从UNFC到FPNCC,缅甸民族武装组织一直在自觉地寻求大联盟,然而,似乎没有一家组织能够很好地胜任“武装盟主”大位,由于缺乏一位长期受众人信服的盟主,缅甸民武组织的力量至今依然没有被很好地整合。各自为战的民武对缅军根本造不成威胁,所以,缅方始终倾向于用“拖字决”来应付各个民族武装组织,他们似乎料准了民武组织久拖必然生变,一旦某个民武组织内部产生间隙,缅方便可以顺势将它肢解或收编。在大缅族主义者心里,边疆的民族武装组织永远都不可能会紧密地团结在一起,所以,缅族精英一直认为少数民族终究成不了大气候,根本不足为惧。
缅族和缅甸其他少数民族就像是一对互相鄙视的敌人,相互之间没有丝毫的尊重和信任。或许,“什么样的人,就有什么的对手”,缅族与其他少数民族近70年的斗争至今仍僵持不下,谁也灭不了谁、谁也容不下谁、谁也不信服谁。于是,我们不得不说:整个缅甸人民的政治智慧都很平庸,135个民族、5千多万人民、花了70多年时光,硬是解不开他们自己结下的结。于是,只能继续在分分合合中反复缠斗、反复作无谓的消耗。在奔向和平圣殿的道路上,世人总习惯用战火来驱赶眼前的黑暗,缅甸边疆民族地区断断续续燃烧了70多年的战火,如今依然烽烟弥漫,无法让人看到和平曙光,缅甸国家在民族矛盾与军事冲突的笼罩下,前程依然一片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