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所盼望的那一场雪
我们所盼望的那一场雪,是心底里对寒冷的抗拒随之而来的一种补偿:反正都这么冷了,干脆下一场大雪吧。我们所盼望的那一场雪,是记忆中装点了一切的雪,是童年时堆雪人打雪仗的雪。我们所盼望的那一场雪,是生活中该有的一种滋味,一种我们所渴望的美好滋味。
布置整齐的考场里,孩子们还在进行考前的最后复习,我抱着试卷进了教室,他们也不愿抬起头来。反正时间还早,还有十多分钟才开考,所以,放好试卷,我站在讲台上看向了窗外。窗外飘飞的,是纷纷扬扬的雪花。
蓦地,音乐响起。这一场要考的是英语,英语有听力,考前,总是要试音的。霎时间,小提琴略带忧伤的声音流淌在了教室里。这是一首我没听过的曲子。小提琴声悠扬却有些感伤,伴奏的钢琴声沉稳又带几分轻快。它和今天的情境特别搭调。
我依然看向窗外,雪花或大或小,漫天而下,没有“故穿庭树作飞花”的欢快,有的只是被催促的急切。乱飞乱撞的雪花们把整个天地飞舞成一片迷蒙,它们急切地奔赴屋顶、树上、地面。树木们被厚厚覆盖,没有往日的生机,好像一幅静默的画,仿若它们所有的力气都在对抗雪的压迫时用完了;地上却是不见丝毫,只是湿漉漉一片黑灰,许是前段时间气温太高,地底深处仍然有源源不断的热量冒上来,雪也就无从容身了。
教室窗外的雪这不是一场预期中的雪,我们对雪的盼望早在上周一波又一波的强势宣传下,在网络段子手们的无数调侃中,在每天零星洒下的雪子和飘落的雪花中消弭殆尽了。因着始终未见“银装素裹,分外妖娆”的景象,我甚至还拿了手机,摆出架势,找准角度,狠狠地把眼前的薄薄一层雪拍摄成了十几厘米厚的样子。毕竟几年没好好下过一场雪了,毕竟几年没好好玩过雪了,如此,翻看照片时,聊可慰怀。
假装很厚今晨醒来,停在手机屏幕上的是夫的微信:记得带伞下楼,下雪了。
昨天是晴天,是数日雨雪之后的一个难得的晴天,虽然太阳也还是羞答答的,但好歹让我这个心里只剩了对寒冷的绝望的人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夫的微信虽然带着温度,但我刚刚被太阳烘得有了些许暖意的心还是又凉了几分,我回复:不想下楼,不愿走路,冷!
我和冬天定然是有不共戴天之仇的。如果您能理解怎么穿怎么裹都手脚冰凉似铁是怎样的一种体验,您就能理解我心里淤积的忧伤了。
昨天那个难得的晴日里,几位在外地求学的孩子回来看我,两年不见,姑娘小伙子们一个个出落得越发挺拔、精神,帅气、大方了。闲谈间,说及天气,他们居然都说:家里比北京冷,郑州比家里暖和多了……
如此话语,让我欲哭无泪。但想来也是,我也是在山东待了几年的人,对此,我也是有所感受的。江南的潮湿阴冷确实比北方的干燥苦寒让人觉得更难耐,再加上北方室内那热乎乎的暖气,那穿一件薄羊毛衫的舒适,更是让长江以南的人心生不忿。我们过的,从来是“夏天集中供暖,冬天统一供冷”的日子。只是,得失总是相当的,江南温润的气候把人滋润得白里透红面若桃花,定然也是北方人或南方人所艳羡的。
心头又泛起早上拉开窗帘时的那种喜悦了:呀,雪这么大呀!
雪完全覆盖了我眼前的世界,不留一丝缝隙,远远近近高高低低,看不出了原本的模样。这是一场不动声色,悄无声息的雪。它在我们睡觉的时候,在我们没有丝毫期盼的时候,落了一夜,直落得白茫茫一片世界真纯净。雪落在我的业已干枯的薄荷上,落在我的尚且翠绿的小葱上,纤毫分明,晶莹剔透,堪比水晶。它们就那么蓬蓬松松地堆着,安安静静地相互依偎着,好似某位能工巧匠的精心之作。鲜嫩的绿色和枯瘦的黑色依然可见,它们,成了雪花们的一张睡床。
干枯的薄荷今天已经是腊月十五了,还有十多天,该过年了。以一场不期而至的雪来结束一年,实在是个不错的主意呢。这老天爷,看来是揣摩透了我们的心理了。这雪尽管来得晚了那么些,但被雪清洗过的天空和大地,都会比平日里澄澈许多。干干净净地结束旧的一年,又干干净净地开始新的一年,挺好的。
音乐声停止了,我漫无边际的思绪和我飞向窗外的视线都被生生扯了回来。仔细地把试卷分发下去,再逐个检查他们的填涂情况,这忙碌了一年的孩子,要靠这一份份试卷来记录和证明他们的努力及成长啊。
瑞雪兆丰年。
依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