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心讲述：希腊罗马神话（一）

这是木心1989年1月29日在薄茵萍家的讲述，课题是“希腊罗马神话（一）”，讲述的是希腊诸神家谱，阐明文学的起源。我在这里记录的，主要是我从木心的文字中获得的新的知识、对我有启发的新的东西，其间也穿插着我的理解。

第一，人性是如何来的？有兽性的前科。追溯东方、西方的神话故事，都能看出这一特征。

1.神话是大人说小孩儿的话，是说给大人听的。多听、多想，人得以返璞归真。

2.中国神话强调好人有好报、恶人有恶报，太现实，而且神权、夫权，谁管谁，渗透神话，令人惧怕。希腊神话则强调无为而治、自在自为。

3.寓言故事传达的意思是：只要心意诚，神祇就大，智慧更大。它是介于神话和故事之间的，向世人传达智慧的简短的文字。

第二，文学是怎么起源的？文以记事。

1.古人类最大的快乐是什么？是战争胜利之后的欢欣！因为劳动是苦的，做爱是悄悄的，只有战争胜利之后的庆典是大规模的，是开放的、有声的，久而久之，就有了可以唱的歌、可以颂的诗，就有了更多的创作，有了文学的起源。

2.对神的崇拜是初民的精神生活，一开始只是为了祈求，求必出声，先喃喃，后高唱，于是促成了文学的起源。

综上两点，文学的起源早于文字，文字用以记事。

第三，神性是什么？是人性的升华！

1.古希腊神话其实就是希腊诸神的家谱，一个不文明的家谱。此时人性尚未成熟，自然一片混沌，人性具有明显的兽性。而神性，不过是人性的一种升华。比如爱神丘比特，他是维纳斯和战神玛尔斯的私生子，生双翅，终身不长大，喻示恋爱没有热情就不能成长。之后维纳斯又生子，名热情之神安忒洛斯，此时丘比特就长成一个美少年，不过，他一离开他的弟弟就又变回一个顽皮的小孩儿，经常蒙着眼睛胡乱射出爱情的箭，喻示着爱具有很大的盲目性。所以，看懂神，也就看懂了我们自己。

2.人类分黄金时代、白银时代、黄铜时代、黑铁时代。金的时代人们不耕而获、无为而治；银的时代，人们懂得耕者有其食；铜的时代，人们的日子常感困苦；铁的时代，人们纵欲做乱，失去信仰，同类相残。于是，大洪水淹没大地，诺亚方舟是一小部分人得以存活，人类在反省中获得第二次繁衍生息的机会。文学进入希腊神话时期。

3.从诸神身上可以看到，人类的快乐，不是靠理性、电脑、物质，而是来自情感、直觉、本能和快乐的行动。凡永恒伟大的爱，都要绝望一次，消失一次，一度死，才会重获爱，重新知道生命的价值。

4.希腊神话告诉我们：众神之上，有一种命运，诸神无可抗拒。东方神话也曾提出这样的观点，东方、西方都有命运说。但，从未有人追问，是谁，决定命运。

下一节，木心将通过《希腊罗马神话二》，讲述半人半神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