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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与他的不朽

2018-04-25  本文已影响970人  牛犁

                                      《歌德的不朽》

诗人与他的不朽

米兰.昆德拉说:歌德谈到的不朽当然和灵魂的不朽毫无关系。这是另外一种世俗的不朽,是指死后仍然留在后人记忆中的那些人的不朽。任何人都能得到这种伟大程度不等,时间长短不一的不朽。

1  歌德与拿破仑

歌德与拿破仑有过一次短暂的会见。那时(1808年12月2日)的拿破仑正值事业的顶峰,几十万人的死亡还不能让他满意,他突发奇想,想要见见能代表当代德国的精神权威,他的文化顾问向他推荐了歌德。

那一年歌德已经近六十岁,头发稀疏,牙已掉光。于是他想到了自已与死亡已经渐行渐近,随时都可能在后人那里不朽,他高兴的答应了这次会见。

那一年拿破仑只有四十多岁,正值春风得意,年富力强。他想见代表德国精神权威的歌德,并非追求什么不朽,不过是想给世人留下一个重视文化、爱惜人才的光辉形象。

会见在拿破仑繁忙的间隙中进行,他一面吃着早餐,一面听着随时进来的将军们的汇报。

他问歌德多大年纪?结没结过婚?有没有孩子?然后他突然面对记者的镜头,间断地、大声地说出了两个著名的短句。

一句子说:“这才是一个男子汉”;另一句说:“戏剧,应该成为人民的学校。”

会见在拿破仑忙碌中的间隙中开始,在他更忙碌中结束。

在公众面前,拿破仑留下了重视文化、爱惜人才的形象。

歌德留下了作家与政治家见面的不朽。

2  歌德与贝蒂娜

贝蒂娜是歌德在二十三岁曾经爱过的一个女人的女儿。她从童年起就被歌德所吸引。后来她以母亲曾与歌德谈过恋爱的情由来见歌德,以小孩子的身份在歌德面前撒娇,使歌德一点点接受她。

她利用不能与歌德常见面的机会,给他写了五十二封信。她曾和她的丈夫在歌德家里居住过一段时间,后因与歌德的妻子闹翻,被歌德赶走。她对外声称是歌德的情人,而作家只把她当做普通朋友。

她接近歌德的目的从一开始就存有野心,她要与歌德一起不朽。

在歌德死后,贝蒂娜要回了她写给歌德的信。当她再次看到这些信时,内心充满了失望。她不止一次地对外声称是歌德的情人,可歌德在信中仿佛只把她当成小女孩,经常把信写成像是给女学生念的课文一样无聊。这让她很恼火,她对歌德的回信进行补充、修改、甚至按照她自己的想法重写。

她把“我亲爱的朋友”变成“我亲爱的心肝”,她改写日期,删掉段落,最后在1835年出版了书名为《歌德和一个女孩子的通信》。直到1929年那些未烧毁的原信被发现以前,几乎没有人对贝蒂娜信的真实性表示过怀疑,她真的实现了她的目的,与歌德一起不朽。

诗人与他的不朽

3  歌德与贝多芬

1812年,贝多芬到特普利采小住时第一次遇见歌德。他们在林荫道散步时,突然看到皇后出现在他们面前,还有陪伴她的宫廷人员。看到这列人后,歌德不再听贝多芬讲话,脱下帽子站在一边。贝多芬却把自已的帽子向下拉了拉,皱了一下眉毛,毫不减速的朝着那些贵族走去。据说,那些贵族停了下来,并向他致敬。贝多芬事后向歌德谈了他的想法,他像训斥毛孩子那样训斥了歌德。

昆德拉怀疑,这个场面是不是真的发生过?是贝多芬的捏造还是贝蒂娜添枝加叶的改编?这件事可能永远也弄不清。

贝多芬想不想通过这件事实现他不朽我们不知道,我们知道的是贝蒂娜想通过这个故事实现她的不朽。

她可以对外声称,她认识两个德国最不朽的艺术家。一位是英俊的诗人,一位是长相丑陋的作曲家。

贝蒂娜蜷缩在他们两人之间,就像挤在两块巨大的黑色石碑中间的一个娇嫩的小天使。

歌德虽然已经掉光的牙齿,却一点也没有使她觉得难受。相反,他越来越吸引她,因为越老也就越接近死亡,越接近不朽。

她要的就是与歌德一起不朽。她把那顶可笑的帽子丢给了歌德,可是人们认为把帽子一直戴到眉毛上的贝多芬也许更可笑。

4  歌德与海明威

在《不朽》这篇小说里,昆德拉设想出一段歌德与海明威的“遇见”。

海明威对歌德说:“您知道,约翰,我也逃不过他们无穷尽的指责。他们不是看我的书,而是写关于我的书。比如说,我不爱我的前后几任妻子;我对我的儿子关心不够;我对某个批评暴跳如雷;我不够真诚;我目中无人;我自吹在战场上受伤230处,实际上只有206处;我有手淫的恶癖;我对母亲蛮横无理。”

“这就是不朽,有什么办法呢,”歌德说,“不朽是一种永恒的诉讼。”

“让我的书成为不朽,我绝不反对。我这些书写得别人改不了一个字。可是做为一个人,做为海明威,却对不朽不屑一顾!不管我多么虚荣,我不是一个魔鬼,我从未想到过不朽!当有一天,我终于明白是不朽在窥探我时,我简直吓坏了。”

海明威接着说:“人可以结束自己的生命,但是不能结束自已的不朽。一旦它把你弄到了船上,连同你的自杀也留下了。”

5  不朽的层次

昆德拉认为:对不朽来说,人是不平等的。必须区别小的不朽和大的不朽。小的不朽是指一个人在认识他的人心中留下的回忆;大的不朽是指一个人在陌生人心中留下了回忆。有些工作可以得到大的不朽,那就是艺术家和政治家。

昆德拉在童年时期就曾遇到过一位活着的普通人的不朽。在一个叫摩拉维亚的村子,村长家里放着一口没有盖盖子的棺材,在他对自已感到特别滿意的时候,他便躺进这口棺材,想像着自己的葬礼。

他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刻莫过于躺在棺材里梦想:就这样,他居住在他的不朽中。

没读昆德拉的《不朽》之前,我始终认为只有那些伟人和名人才刻意追求不朽,因为他们具备这种能力和资格。现在,我终于明白了许多普通人也在追求不朽,相对于大的不朽,他们追求的是小的不朽,甚至仅仅是在熟人中间的不朽。

与贝蒂娜不同,那位摩拉维亚村的村长追求的就仅仅是在村里人心中的不朽。

如果说许多伟大人物追求不朽是靠不住的,那么普通人追求不朽就更靠不住。

女作家毕淑敏曾讲过一个孝女的故事。一位写打油诗的母亲觉得人生不能白来一回,总得留下点什么。于是她自费出版了500册诗集,想让她的诗成为不朽。

在她走后,这500诗册集除了她女儿收藏1册之外,其余499册在家里一放就是十年,连送人都送不出去,这让这位孝女非常纠结,她不知道怎样面对母亲的诗集才算不朽?

终于有一天,这位孝女把它们烧掉了,望着熊熊燃烧的火焰,女儿心想,母亲的作品终于得到了不朽。

有些作家和艺术家越到老年越表现怪异,像齐白石,九十多岁还在拼命作画,他是对世界的不舍,想让他的作品不朽。

像吴冠中,成名以后就开始撕画。撕掉那些价格不菲的早期作品是怕它们玷污了自己的名誉,影响作品的不朽。

到了晚年封笔之后,又开始磨掉那些价格昂贵的图章,现在我终于明白,他还是怕那些赝品影响他的不朽。

有些人生前刻意追求不朽,死后却难得不朽。像与凡高同时代的那些画匠,现在没有谁会记住他们的名字。

有些人生前从未想到过不朽,死后却成为不朽。像凡高和他的作品。这位绘画大师,生前只卖出去一幅作品,贫困的生活全靠做画商的弟弟提奥接济。死后,他的那些曾经卖不出的画居然在艺术上成为不朽。

诗人与他的不朽

6  不朽的局限

像歌德的不朽,只能在爱读书的人群中存在,坦白的说,我也只读过他的《少年维特之烦恼》,连《浮士德》也没看过。

对于那些不读书的人,歌德是谁一点也不重要,更谈不上什么不朽。

同样的,李白、杜甫在中国家喻户晓,但到了外国也很难获得不朽,因为没人知道他们是谁。

政治家的不朽就更加诡异,在认同你的大众心里,你永远不朽。在不认同你的大众心里,你早已腐朽。

再优秀的人和再优秀的作品都不能决定自已的不朽,决定不朽的评价权力只能留给那些后人。

在世俗的眼光中,一个人只要还有一个人记住他,就会成就他的不朽。可是不朽这件只有死后才可能出现的事,却往往成了许多活着人的一块心病,那些帝王担心史官记录他的不朽的笔调,那些领袖担心被他打倒的人会推翻他的不朽,就连那些平民也担心他的不孝子孙忘记他的不朽……

许多时候我们并不知道怎样看待自已的不朽,我们怀疑自已有没有不朽,如果我们有自已的不朽,是会像歌德那样快乐期待,还是像海明威那样心怀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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