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墙锁寒梅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121期“寒”专题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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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梅生幽径,孤影对高墙。
冷月照疏影,暗香浮雪霜。
深宫锁春色,寂寞度流光。
不与群芳竞,清标自含芳。
新年的热闹还未散去,长安城的夜空被璀璨的灯火映得如白昼般明亮。整个城都沉浸在阖家团圆的喜悦氛围。
大明宫的夜,与外面的世界截然不同。宫墙高耸,重楼叠阁,灯火虽辉煌,却带着几分冷清。
苏清梅站在高阁的栏杆边,望着远处的万家灯火,眼中满是落寞。
她本是江南水乡的女子,和姥爷姥姥住在苏城。她温柔娴静,却因是庶出,只能听从父亲护国公苏伯温和方氏的安排入宫。
她还记得方氏当时阴阳怪气的话:“你要知道,让你入宫去全然是为了你好。原本是你长姐的名额,她心疼你一直养在乡下,求着老爷把名额给了你。宫中可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得了这样的便宜,也别不识好歹了。”
明知是把她往虎穴龙潭推,也知她孤立无援,无力反抗,却还要承了她们母女俩的这份虚情假意,真是觉得恶心。
进了这深不可测的皇宫,她日日夜夜思念着苏城,思念家乡的青石小巷,思念姥姥姥爷的温暖怀抱,思念那个曾经与她青梅竹马的少年——卓麟川。
那天苏清梅得知消息时,正在院子里摘花。姥姥姥爷搂着她,颤抖着声音说:“清梅,这是圣旨,你必须入宫。”她懵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哭出声。
离开苏城的那天,正下着小雨。苏清梅坐在轿子里,透过轿帘的缝隙,看着熟悉的江南景色渐渐远去,泪水无声地滑落。
“清梅……”远处传来熟悉的喊声。
是麟川哥,还是被他知道。
她肯求姥姥姥爷不要让卓麟川知道她进宫,可他最终还是知道了。
苏清梅心头的酸涩难以抑制。随着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马上少年挥动着鞭子,身体随着马儿奔跑一起一伏。
马蹄声在轿子前戛然而止,他翻身下马,目光如炬,眼角血红。他执拗地盯着轿子里的人影:“为什么?你答应过我不会离开我的。”
卓麟川哽咽的声音如一柄剑直刺入苏清梅的心窝。她满面泪痕,捂着嘴不敢哭出声来。
“梅儿,我知道自己无法挽留你,但我更无法接受你就这样消失在我的世界里。梅儿,你好狠心啊,你不要我了吗?你不要麟川哥哥了吗?”
苏清梅坐在轿子里,泪水早已打湿了帕子。她用模糊的泪眼看着卓麟川的身影,听着他的话,心中像是被千万根针刺着,疼得难以呼吸。她多么想冲出去,告诉他,她也舍不得,她要麟川哥哥的。可她却只能沉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人拖走。
大明宫的奢华超出了苏清梅的想象,但奢华背后,是无尽的寂寞和冷寂。
宫中的日子并不平静。皇后和妃嫔们明争暗斗,争宠夺权,是不惜一切代价。苏婉清本不想卷入这些争斗,但命运却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
一天,皇后突然召见苏清梅,让她在宫宴上表演江南的歌舞。苏婉清知道,这是试探,她必须小心应对。她站在殿中央,轻歌曼舞,一颦一笑都带着江南的韵味。皇帝看得入迷,皇后却在暗中冷笑。
苏清梅被封为昭仪。
自此,苏清梅寝宫源源不断有各种宫品送来。有皇上赏赐的,也有皇后赏赐的。
“吱呀”一声。
这天,她刚起床,在婢女灵儿服侍下洗漱完,就听见房门被推开的声音,下意识抬眉瞥了一眼。
另一婢女云瑭捧着一件绛紫色的氅衣走了进来,整齐摆放在她面前:“这是皇上差遣宫人一早送来的。”
那是一件绛紫色云锦苏绣氅衣,无论是面料还是做工,都是顶尖儿的货色。
“且放着吧。”苏清梅不喜不悲,淡淡说。
云瑭和灵儿对视一眼,又看了一眼苏清梅身上穿着的玫红色云纹衫衣,料子普通,知道这是主子从家里穿了来的。
“小姐,奴婢知道您心里不痛快,想家,可是既已入宫,一切都已成定局,再无转圜的余地了。”灵儿劝道。
云瑭见苏清梅闷闷低着头不说话,便拿起衣裳在她身上比了比:“您瞅瞅,这颜色衬得您越发倾国倾城了呀,皇上一眼就看中您,多好呀,能得宠是福分。您进宫来不就想着承宠的?”
苏清梅默了默,叹了口气道:“披上吧。”
苏清梅美得出尘绝世,皮肤很白,肤质又剔透得像是美玉。
披上绛紫色云锦苏绣氅衣,苏清梅看着铜镜中自己精致的五官,配上高贵衣饰,越发如天人之姿。不觉又轻叹口气,她宁愿自己生得普通点,过普通平凡的生活,和自己喜欢的人过一生。
苏清梅从屉子里取出了一盒新的水粉递给灵儿说:“这是前些天皇后赏赐过来的,今儿就涂这个水粉吧。”
她的声音轻柔,像百灵鸟般悦耳动听。
灵儿接过水粉,皇后娘娘赏赐的东西,自然不会是凡品。她小心翼翼地打开水粉盒,一股淡淡的香气扑鼻而来,那香气似兰非兰,似麝非麝,清新而不刺鼻。
“这水粉的香气,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灵儿低声说道。
苏清梅微微一笑,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皇后娘娘赏赐的东西,自然有她的深意。”
苏清梅冷笑一声,伸手接过水粉,轻轻蘸取一点,涂抹在脸颊上。那水粉质地细腻,触肤即融,很快便与肌肤融为一体,使她的面色愈发娇艳动人。
苏清梅将水粉盒轻轻合上,放回妆台的抽屉里。她转身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的宫殿,眼神中透着几分深邃。
“今日,我去皇上的寝殿请安,灵儿且随我去。”
日暮时分,苏清梅带着灵儿来到皇上的寝殿。殿内烛火通明,皇上正斜靠在软榻上,手中把玩着一串佛珠,眼神中带着几分慵懒。
皇后坐在一旁正说皇上说着话。其他后宫嫔妃们分坐两旁。
“梅昭仪到……”宫人见苏清梅款款走来,就高声报了。
苏清梅移步殿前,躬身作揖:“皇上,臣妾给您请安。”苏清梅盈盈拜倒,身姿优雅如风中弱柳。
皇上抬起头,目光晶亮。苏清梅今日的妆容格外精致,那水粉的光泽映衬着她的面庞,如春日桃花般娇艳欲滴。
皇上示意她起身:“昭仪今日越发动人。”
“谢皇上!”苏清梅起身后,伸手轻挠了挠脸。
又一一拜过皇后和其他妃子,一边不时抬手挠脸。拜见间,她挠脸的动作就没停下来过,且愈演愈烈。
皇后沉下脸忍不住呵斥:“你一边拜见,一边抓耳挠腮的,成何体统?”
苏清梅起身,听了皇后的训斥,忍着脸上的奇痒才将手放下来。
却听淑妃一阵惊呼:“呀!你的脸......”
众人齐齐望去,这才看见苏清梅那张原本姣好美艳的脸,此刻却长满了红肿的疹子,看着触目惊心!
苏清梅迎着他们惊诧的目光,捂着自己的脸颊疑惑地问道:
“我的脸怎么了?”
皇上忙道:“先别碰!来人,去把御医传来!”
在等待御医中的这段时间里,已经有宫女拿来一枚铜镜,而苏清梅也在铜镜中,看清了自己这张满目疮痍的脸。
女子重容貌,且她本就生得明艳动人,媚骨天成,
她这是被毁了容。
她哭了,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大家都从旁看着她的脸,有的露出同情眼光,有的窃窃私语,有的却是看戏,看她笑话。
皇上十分关心苏清梅脸上的伤,苏清梅轻轻走到皇上身前跪下,语气中满是委屈哀冤,又略带撒娇般道:“皇上,臣妾这是毁容了吗?好害怕。”
御医很快来了,问诊过后,很快就找出了苏清梅面部红肿生疹的原因。
“回皇上,昭仪这是不服之症。”
“不服之症?”皇上和一干人等疑惑道:“苏清梅对什么的花粉不服?”
“桃花。”
“如今七月也不是桃花盛开的季节,她能从何处沾上桃花花粉?”
御医抚须少顷,猜测道:“不服之症只在面部,可见花粉并非是混入吃食中服用下去。或许是昭仪日常用度有关系。”
“昭仪,你今日所用何日常用度?”皇上又问道。他实在是喜欢昭仪,不忍看到她难过。再说既是日常用度的,不查清楚还会中招。
“回皇上,今日除了以往日常所用,就新增了皇后所赏赐的水粉。”
皇后送给她的水粉,很快就被呈到了众人面前。皇后心中甚是惶恐:这是怎么回事?
御医细验过后,如实禀报道:“皇上,这水粉中确实有桃花花粉成分,且花粉研磨得极细,若非细查细验,极难察觉不妥。”
此话一出,殿中霎时陷入安静。
还不等皇后开口为自己剖白,苏清梅便先开口:“皇上,皇后赏赐的东西,自然都是好的。实在是妾身的疏忽,不知里面有不服的桃花,就拿来用,不怪皇后,是妾身的错。”语气中带着自责和诚恳。
皇后颇感意外地看了苏清梅好几眼。
苏清梅表面上表示着对皇后的绝对信任,心里却明镜儿似的:
这东西是皇后送的,如今眼看着她的脸花了,而她却把责任给揽过来,这样既能避免皇后不受众人指责,又能维持自己大度的人设,而皇后无形之中也欠了她一份情。
御医给苏清梅用了药后,皇上叮嘱她早些休息,皇后竟还亲自送她回寝宫。一路还不忘关心叮嘱。
躺在榻上的苏清梅脸上火辣辣疼。
不一会儿,婢女云塘入内通传:“主子,御医来给您换药了。”
“让他进来吧。云瑭你去外面候着。”
云瑭退下,苏清梅则起身来到妆台前,对镜看着自己那张红肿渐褪,但还是可怖的脸。
御医进来立在她身旁拱手一揖,“昭仪,给您换药了。”
苏清梅抬手制止了他,不疾不徐地问道:“完全好需要几日?”
“若按照本官给您定好的剂量,三五日的功夫就能见好。可您下了太多桃花花粉,虽然不会留疤,但是要想彻底恢复,少说也得半个月到一个月,或许不止。”
“知道了。”苏清梅语气平淡地回了一句,继而从妆台屉子里面取出了一张银票递给他,
“这件事你办得不错,银子你且拿着。你亲妹在宫中犯了错,被罚去了浣衣局,我日后会找机会让她来伺候我,不叫她受苦。”
御医并不接银票,躬身再度谢恩道:
“本官也没做什么,论起来,昭仪您以身犯险,才是真正受苦的人。这些银子您留着,只盼您能搭救妹妹。她一个女儿家在那种地方,实在不忍心她受折磨。”
苏清梅清浅笑道:“你放心,她跟在我身边,就没人能再欺负到她了。至于这银子,是你应得的,你收着就是了。”
御医只好收下银票,千恩万谢离去。
苏清梅以身犯险,只为躲得清静,不需要每日里去给这个那个请安、敷衍,皇后也不再把她当做眼中钉肉中刺。
不过半个月,一个月,也是很快就过去了。该出门的还是要出门。不知今后的日子苏清梅如何步步为营,过好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