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吃鱼去

家乡往北，十来里的路程就是华北明珠白洋淀，那里生长着漫天的芦苇、接天连地的荷花、勤劳质朴的人们、以及地道传统的做鱼手艺。

吃鱼我认为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素菜太冷清，肉类太蛮横，只有鱼不温不火，不急不躁，劲道正好。鱼炖到火候，鱼刺和鱼肉自然脱离，刺是刺，肉是肉，无论你添加多少酱油颜色，鱼肉照旧是雪白细腻，大有食冰饮雪的风雅。倘若拿来下酒，那更是绝佳的一种风味。鱼的鲜美和酒的醇香相得益彰，情趣陡然而生。

味道一直在口碑中行走。就在前几天，有朋友向我介绍了一个吃鱼的好去处。似乎是懂得我的喜好，他特别强调了农家、野生、现取现做等特点，但我还能做到波澜不惊。然后他接着不咸不淡的来了句：四面环水，荷花开放，可把酒临风。。。

不去的，就不叫好汉英雄。

我们去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白洋淀南的道路，实在不敢恭维，包括高阳靠近安新的路段。

我们坐在车里一路欢蹦着到达了杨庄码头。

地点还要在几华里以外，我们在女主人电话里的指点下，下堤，翻越两道桥，跋涉一华里左右坎坷的土路，再顺着一道堤岸一路向南，才到达了目的地。

芦苇箔搭就的简易棚房前，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正守在门口剥莲蓬，此情此景，令人不由自主的想到伟大的辛弃疾先生。我们就上前逗她，问莲蓬怎么卖，小女孩毫不犹豫地说到：“一块钱三个。”语气斩钉截铁，神情刚直不阿，把我们都逗笑了。一位三十多岁的妇女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笑着说道：“要莲蓬还不简单，瞧，那边多的是。都是我家的，随便摘，不要钱。”一边说，一边把餐巾纸筷子放到了屋子里的一张桌子上。

我们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看到一大片的荷花在对面的“小岛”两侧生长，在夕阳的照射下，花和叶都分外妖娆。小岛上生长着大片的蒲草，绿的叶，黄的花，别有一番生动。就是要经过一道由简易木板、木桩搭就的木桥，有几分危险，登上去摇摇晃晃，可是这丝毫不能阻挡我们走过去寻幽览胜的决心，何况，还能收获足够多的莲蓬呢？

荷花是没有太大香味的，可是我们依然悠然神往。清风徐来，水波不兴，站在荷花深处，凭目远眺，水天一色，水鸟翱翔，真有荡涤心扉，脱俗除尘，羽化登仙的感觉。

直到女主人三番五次的呼唤，我们才坐到桌子前开始饮酒。除去打电话已经预约炖好的鱼以外， 不过几个小菜。一盘子新摘下的凉拌荷叶，一盘子切成两半的咸鸭蛋，一盘子卤煮而成的河虾，可是听女主人介绍，就这简单的几道菜，都是大有讲究的。

荷叶需要新摘下来，清水里浸泡半个小时左右，才能清脆爽口。河虾是无公害无污染的河虾，也是新打捞上来的。听她说，白洋淀里有些地方的水，如今已经是令人堪忧，她家的河虾放到那里，不出半个小时，就会被呛死。咸鸭蛋倒是无甚特殊之处，可是腌制的滋味老道，实在是拿来下酒不可多得的恩物。

当然桌子上的主角还是比锅盖不小的一大盘子炖杂鱼。几乎每一个水乡的女子，都会做鱼，当我们略一品尝，鲜美溢满我们的口喉时，我们询问了一下鱼的做法有什么独门之谜，女主人说：也没有什么，干柴铁锅，活鱼先杀，火候掌握好了，你做也好吃。

我们做未必好吃，不过我们谋得一醉却是目前能够做到的事。到月亮升起来的时候，我们已经醉醺醺，飘飘然，不知所以了。就相携而出，看月色掩映在芦苇丛中，神秘朦胧，于是乎，内外澄静，不复一言。

此间乐，不足对他人道焉。

于是有诗云：

来食巧妇鱼

沽酒赏荷花

菡萏应凉拌

河塘好捕虾

蒲黄映水光

芦苇掩红霞

今日合一醉

相携宿酒家

(新韵）

有心不过卷耳，早就定下他日之约。

等待我的，依旧是漫天云霞，蒲黄荷花，巧妇烹鱼，十里蒹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