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魂使者（第十九章 新生）
第十九章 新生
虽然我现在已经不像三个月前那样从阳间值班回来后要补眠三天。但是，当我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了。
我去“羽田”买了个草莓蛋糕，准备去修复所探望程瑟。
路过出入境局附近的时候，我被一个高大的帅哥叫住了：
“你好，你是洛莹吧。”
我细细看了那个陌生人一番，觉得有几分面善。
“我们见过的。我是第十组的‘死神’。”高大帅哥微笑着说。
难怪，既然是“死神”的话，我们肯定是见过的。
我朝他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其实我正想去找你，没想到居然在这里就遇到你了。太好了！”第十组“死神”笑道。
我也对他礼貌地回以微笑：“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希望你能转来我们组。我之前已经跟程瑟提过这件事，但是他不肯。我不死心，所以想亲自问问你的意见。”
“转组？什么意思？”我问。
“你不知道吗？”对于我不知道转组的事，这位“死神”似乎很惊讶，“你不知道第五组从来只有程瑟和玲儿两个人吗？虽然每次有新人入职都会在第五组培训三个月，但三个月一到，那些新人都会转去别的组。我三个月前就开始留意你了，就等着这三个月一过我就让程瑟把你调来我们组。不过程瑟这次倒也奇怪，死活不肯放人……”
第十组“死神”再说什么我已经听不见了，我只知道现在的心里堵得慌。我终于知道为什么程瑟和玲儿完全无视我，原来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当过我是他们的拍档。他们只是把我当成包袱，等时候一到，就会把我“扔掉”。
我果然是多余的！
“如何？你能转来我们组吗？”第十组“死神”问道。
我的心现在乱得很，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能紧紧地抿着唇，敷衍道：“让我考虑一下。”
我想着那个“死神”的话恍恍惚惚地来到修复所的时候，远远就听到有人在唱卡拉OK。程瑟的房间里都是人，玲儿自然不必说，还有杨光、素倩、元堂，连泰梓也来了。他们带了蛋糕，病房的茶几上也放满了他们带来的零食，他们还把一整套卡拉OK都搬来了，沙发上还放着一套游戏机……这真的是在“探病”吗？
不过也怪不得别人，修复器已经像病床那样竖了起来，身为“病人”的程瑟正靠在“床上”一边捧着包薯片一边看着修复器外的玲儿打游戏。泰梓和元堂正忘情地对唱，只有杨光发现了房间外的我。
“刘局……洛莹，你来了！”现在的杨光已经能自觉地改变对我的称呼，算是有改进了。
“嗯。”我弯了弯嘴角，点点头。泰梓已经丢下麦克风抱住了我，元堂一脸无奈地看着她。
“我买了个蛋糕。”我说，眼角瞟了眼程瑟，见他依然专心地看着玲儿打游戏，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反而是玲儿听到我买了蛋糕来，连忙抬起头，眼里闪着狂喜的光芒。
程瑟似乎这时才发现我来了，他抬起了头看着我，嘴边微微弯了弯，应该算是打招呼吧。
我心里一紧，这种被差别对待的感觉使我非常不舒服。虽然说同样是拍档，但很明显，程瑟的眼里只有玲儿。而我，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同事。若不是我买了玲儿喜欢的蛋糕来，说不定他甚至不会抬头看我一眼。
我把蛋糕交给玲儿，泰梓拉着我要我陪她唱歌，元堂在一旁对着泰梓一脸宠溺地笑着，杨光在素倩耳边说着什么，被素倩揪住了耳朵。
我觉得呆在这里很不自在，就对泰梓笑了笑，说：“我还有事，要走了。”
泰梓问我：“你还有什么事啊？”
是啊，我还会有什么事呢？我在冥界认识的人几乎全部都在这儿，我还能有什么事呢？
但是我在这里分明是突兀的，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呢？
就在这时，程瑟的手环响了，是刘锡材的视频电话。
“程瑟哥哥……”手环里传来的却是徐茗瑜的声音，我好奇地竖起了耳朵，“程瑟哥哥，你好点了吗？”
“小茗？怎么会是你？”程瑟奇怪地问道。
“她是来给大家道别了。”刘锡材把镜头转向自己，插话道，“徐茗瑜妈妈早产了，她马上要赶过去转世。”
我们都愣了一下，程瑟马上把手环上的影像投影了出来，大家都转过头看着墙上的影像。
镜头又转向了徐茗瑜：“我要走了。” 说着徐茗瑜的眼睛已经红了，“程瑟哥哥、玲儿姐姐、元堂哥哥、泰梓姐姐、杨光哥哥、素倩姐姐……”当徐茗瑜看见我时，她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洛老师，我要走了。我怕……”
我心中一痛，却不知该怎么安慰她：“不用怕，你马上又要做妈妈的孩子了。你要加油……”
徐茗瑜伸出手，似乎想要拉着我：“洛老师，你记不记得，你来我们学校的时候，我们刚好要抽血检查。当时我很怕，还哭了，其他同学都在笑我，是你抱着我，跟我说笑话引开我的注意，我才抽到了血。洛老师，我现在好怕……”她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了。
刘锡材在安慰着她，但是她的哭声还是通过电话不停地传来。
我越看越心痛，对着墙上的影像急道：“刘局长，可以让我送徐茗瑜转世吗？我答应过她的。”
刘锡材看着我，犹豫了一下，眼里带着几分担忧，说：“可以是可以，但是程瑟受了伤，你自己去太危险了。”
我们都被墙上的影像所吸引，错过了程瑟一瞬而过的皱眉。
“刘局，可以叫元堂陪洛莹去吗？”程瑟看着刘锡材的影像，问道。
刘锡材和程瑟对视了一眼，似乎已经交流了许多信息。
“也好。元堂，你就陪洛莹走一趟吧。”刘锡材说。
元堂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刘锡材会答应。
“元堂，麻烦你了。”程瑟说。
元堂疑惑地看着程瑟，程瑟微乎其微地点了点头。
元堂似乎考虑了一下，才说：“好吧。”
什么意思，不过是陪我去一趟出境处，需要这么勉为其难吗！
临出门前，泰梓走过来叮嘱我和元堂要小心，我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着我，但当我循着视线看向程瑟的时候，他分明正在和杨光说话。
赶回出入境大楼的路上，元堂跟我说，听刘锡材的安排，徐茗瑜的妈妈也许会有生命危险，只是刚才在徐茗瑜面前，他不好说出来。
我一脸惊讶地看着他。
元堂继续说：“如果徐茗瑜的妈妈没有危险，刘局是绝对不会让作为‘死神’的我带着‘勾魂使者’的你一起送徐茗瑜的。叫上我们两个去是为了以防万一。”
“你刚才考虑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个原因？”我问道。
元堂尴尬地咳了一声，说：“我是想了很久才想到这个原因。而且连程瑟都拜托我，我才想到这个可能性。程瑟应该是一开始就想到了，所以才叫我保护你的。”
“保护我？”
“是啊。‘死神’和‘勾魂使者’之间除了从属关系以外，‘死神’还是‘勾魂使者’在阳间的监护人和保护者。如果‘勾魂使者’在阳间违反了冥界法律或者受伤的话，‘死神’也会受牵连的，所以‘死神’和‘勾魂使者’之间是很少换搭档。今天程瑟把你交给了我，就是要我暂时保护你的意思。”元堂说。
程瑟是因为担心我才叫元堂保护我的？
难道，他是想把我调到元堂的小组？
但是，元堂手下不是有杨光和素倩了吗？
程瑟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我们到出境处的时候，刘锡材和徐茗瑜已经在等着我们。
刘锡材说徐茗瑜的妈妈已经进了产房，我们的时间非常紧急。
虽然徐茗瑜依然很害怕，但她也知道她的妈妈正在煎熬中，我安慰了她几句之后，她就一鼓作气地喝下了“孟婆汤”。
“孟婆汤”看上去虽然很像一杯紫色的汽水，但其实那是将离子格式化的程序。只要把“孟婆汤”喝下去，我们的记忆就会消失。
但我也听说，只要减少“孟婆汤”的份量，“孟婆汤”就不能清除我们的记忆，只会将我们的记忆封存。而且，根据“孟婆汤”的分量，我们还可以选择记忆封存的时间长短。
不过，我觉得，既然是转世，就应该把前世的记忆统统去掉吧，这样才能有一个新的人生啊。
徐茗瑜喝过“孟婆汤”之后，刘锡材就带着我们到了出境处的一个大厅，大厅里摆着许多像科幻电影里面太空船的救生囊。徐茗瑜按照刘锡材的指示躺进了一个“救生囊”里，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刘锡材叫我和元堂走进“救生囊”旁边的一个“电梯间”。我们进入“电梯”后就觉得“电梯”动了，但是“电梯”是往上还是往下我们就感觉不出来。
“我已经很久没送过魂转世了。”元堂在“电梯间”感慨道。
我疑惑地看着他。
“我以前是在出境处工作的，前几年才调到了‘灵魂回收部’。我告诉你，我和泰梓那可是天赐的缘分！我可是看着泰梓出生的……”元堂凑到我身边，像是怕被别人听到，却又控制不住语气里的兴奋，“泰梓可可爱了！她一出生，嗓门就特别大，护士给她剪脐带的时候她还去蹭护士的手呢……”
“好吧，我会告诉泰梓你是从她出生就盯上她的‘变态叔叔’。”我淡淡道。
“我没有啊！”元堂惊道。
“你刚才不是说了泰梓刚出生就很可爱？”
元堂一怔。
“我只是告诉泰梓事实，至于泰梓怎么想可不关我的事。”我事不关己地说。
“我什么时候得罪你了？”元堂哀嚎道。
“我现在心情不好。”我如实道。
“好、好！算我怕了你，以后你有什么事情尽管叫上小弟，小弟一定赴汤蹈火，让您舒心畅怀。”元堂哭丧着脸用赴死般的决心说道。
我瞟了他一眼，冷冷道：“你那么老还自称‘小弟’，这不是在说我老吗？”
元堂一滞。
我看着他对泰梓那么紧张的样子，就不想再为难他了，说道：“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不过，我真的挺羡慕泰梓，居然有人一直默默地喜欢着她。其实，你不怕她这辈子都不知道你的存在吗？”
元堂顿了顿，才苦笑道：“我宁愿她这辈子都不知道我的存在。”
我听着心头一暖，伸手拍了拍元堂的肩膀，说：“我衷心祝福你们。”
元堂笑着朝我用力地点了点头。
在我们说话间，一个金黄色的圆球出现在“电梯”里。元堂说这个就是徐茗瑜的元魂，因为它已经消除了记忆，所以它已经恢复成最原始的形态。
元堂把元魂抱在怀里，他说出境局一般都会提早两三个月把“生命线”植入孕妇的体内，等孕妇开始生产时他们就会把元魂和“生命线”连接起来。但是，如果在婴儿出生的那一刻都没来得及把元魂放进婴儿体内的话，那生下来的就会是个死婴。
所以，今天一定要赶在徐茗瑜妈妈生下孩子前把元魂放进去！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我们已经到了徐茗瑜妈妈所在的产房。
徐茗瑜妈妈的生产果然不顺利，一只婴儿的脚已经露了出来，但是徐茗瑜妈妈却晕了过去。医生和护士争分夺秒地抢救徐茗瑜的妈妈，但是她的“生命线”正渐渐变白。
终于，她的魂离开了身体。
“你们是谁？”徐茗瑜妈妈看见我们，有点儿惊讶。
“我们是来送你的孩子转世的。”元堂说。
本应开心的事情，徐茗瑜妈妈却一脸哀戚地喃喃道：“孩子……我的孩子已经死了……如果我死了，我是不是就能再见到她了。”说着，徐茗瑜妈妈捂着脸伤心地哭了起来。
我看了一眼那个还没出生的孩子，泛着粉红色的“生命线”从徐茗瑜妈妈的体内直直地伸了出来，顶端像花儿一样绽开着，似乎在着急地等待着元魂。血色渐渐变浅，如果再不抓紧，这个还没出生的孩子就要死了。
“如果你现在死了，你就真的再也见不到徐茗瑜了。”我说。
“茗瑜？你怎么知道……”徐茗瑜妈妈一脸惊讶地问我。
“我见过徐茗瑜，在她死了之后。”我指了指元堂怀里的元魂，说：“茗瑜到了冥界之后为了要再成为你的孩子，她在冥界一边工作一边等你生产。好不容易等到你要生产，她还高高兴兴地做好了再转世成为你孩子的准备，你现在居然想放弃他？”想起徐茗瑜一脸期待的样子，再看着徐茗瑜妈妈这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我不禁又气又急。
徐茗瑜妈妈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颤抖的手指指着元堂怀里的元魂说：“你是说，那是茗瑜？茗瑜要再成为我的孩子？”
“是的。”元堂说着，把元魂递给了徐茗瑜妈妈。
徐茗瑜妈妈紧紧地把元魂抱在怀里，用脸轻轻地抚摸着他，不停地喃喃：“我的孩子……茗瑜，我的孩子！”
“但是，你快要死了，你的孩子也要死了！你再不活过来，茗瑜就不能成为你的孩子了。”我急道。
“可我不知道怎样才能活过来……你们能救救我吗？”徐茗瑜妈妈向我们哀求道。
我和元堂对视了一眼，都皱着眉摇了摇头。
“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只有活下去的意志，才能救你，还有你的孩子。”元堂说道。
脚下的监护仪已经发出绝望的声音，希望奇迹还来得及发生。
徐茗瑜妈妈流着泪闭起了眼睛，紧紧地把元魂抱在怀里，嘴里默默念着：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茗瑜，和妈妈一起加油吧，我们都活下去好不好……我们一起去逛街，我们一起去公园，妈妈答应过带你去迪士尼，妈妈答应过带你去……”
时间带着希望慢慢流逝，医生和护士没有放弃，监护仪的声音却依然没有起伏。元堂紧张得握着拳头，我默默地祈祷，却不知道有谁会听见我的愿望……
嘟……嘟……
监护仪终于响起了生命的节奏，婴儿的“生命线”忽然张开了巨大的“花瓣”，把徐茗瑜妈妈裹进了里面，然后收进了徐茗瑜妈妈的体内。
我欣喜地转头看向元堂，却发现元堂的身后不远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雪白的连衣裙、雪白的蝴蝶结、雪白的脸，只有一头乌黑的头发衬着一张鲜红的嘴巴。
她看着手术台似乎有点生气地嘟起了嘴巴，在发现我看着她的时候，对我露出了一个微笑。但是，她的微笑却让我毛骨悚然。
我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小女孩就消失了。
元堂看见我大惊失色的样子，居然问道：“来了？”
我不禁抖了抖，说：“那是什么？”
“那些是来抢元魂的‘鬼’。”
“鬼？我看见的还是个孩子。”我惊道。
“他们是被养大的‘鬼仔’。他们抢了元魂之后就会把它们养大，然后让它们也变成鬼。”
我记得刘锡材说玲儿就是被养大的“鬼仔”。
“但是不用怕，有我在他们不敢动手的。”元堂说。
“为什么？”
“我是‘死神’，他们不敢招惹我。不过，如果是你自己来，他们就肯定会动手了。”
“所以刘锡材才会说我自己来会很危险？”
元堂点了点头。
这时，徐茗瑜妈妈已经苏醒过来，又开始用力生产了。医生给徐茗瑜妈妈调整了胎位，胎儿的“生命线”也渐渐有了血色。
孩子出生的那一刻，整个产房瞬间充满了金黄的光芒；响亮的哭声，正式宣告了新生命的诞生！
“你知道吗，这么美丽的时刻阳间的人是看不见的，但是对于我们来说，这就像初升的太阳，充满了希望！”元堂赞叹道。
看着新生的徐茗瑜，我在心里默默祈祷：这一次，你一定要幸福美满、长命百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