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文学随笔:一碗羊肉汤

2019-10-12  本文已影响0人  王少明wsm

文/王少明

1.关于饮食

如果被人突然问起,你记忆中吃过最美味的食物是什么呢,估计大多数人都不是很好回答。

无论是大排宴宴还是私家小厨,无论是山珍野味还是寻常饭菜,每个人的感受都会不尽相同,据自身的感受来看,一半是食物本身,一半则是胃口和心情。一个人愁肠百结,即使面对山珍海味,也会难以下咽;一个人身心愉悦,粗茶淡饭,也会有滋有味。

一日三餐,必不可少,活着就得吃饭,岂能小觑呢,况且现在人们也越来越意识到,饮食和运动与健康息息相关,自是就更有一番体悟和认识了。

我们终其一生将消耗掉多少的食物,要以吨为单位来计算了,就如同我们要睡眠一样,一生要睡掉三分之一的时间。这些很难过度的区分好与不好,只是维持生命的形式而已,然对于食物的记忆会根深蒂固,甚或是在食物上附着的是生活的记忆,在某个时刻就会不经意的想起。

2.记忆中的羊肉汤

记忆中的一碗羊肉汤是最难忘的。

刚刚读小学的时候,夏季到姥姥家玩耍,姥姥家所处的地方当时还是牧区,有马场,牛羊自是更不必说,家家户户养着数百只养,但是不需要游牧,是定居在村子里,像姥姥一样上了年纪的老人,都有着工人的身份,自然退休后的收入也相对高一些,自己自用后还能贴补舅舅的家用。

当时的草场是一片开阔的处女地,植被的覆盖率很高,牧场的近山处还有几处水源,潺潺的山泉水不断的汇聚起来,形成了一条蜿蜒不绝的河水,在原野的深处有几片成片的白桦林,当时还有狼、狐狸常年的居住在树林里。

当时的暑假,到姥姥家消夏是最好的选择,有山有水、有林有草,消夏避暑,乐趣无穷。连续几天的阴雨过后,草地上蘑菇圈就会生出蘑菇,有个头大的黑蘑菇,大如伞盖,也有个头小的蘑菇,需拨开草棵才能看到。如果是采个头大的黑蘑菇(蘑菇的伞盖上面是白色,下面是黑色的),没什么难度,只需站在山头上一看,哪里在太阳的照射下,闪闪发亮,大多就是黑蘑菇无疑。

小孩子就喜欢这样跑来跑去,像是一个侦察兵一样,一个站在山头上喊,一个在下面跑着,不一会就能采一筐蘑菇。可是舅舅却把注意力放在了哪些白蘑菇圈上,也有鸡爪蘑,闻起来有着奇异的香味。这些白蘑菇隐藏在深草中,很难被发现,但是一旦找到,通常整整的一个圈里都是蘑菇,顺着蘑菇圈小心翼翼的一一采下来,也就数量可观了。

白蘑菇采回去后,用来炒肉丁,加上一些红辣椒,便是美味的食物,这样的菜对于姥姥来说很是拿手。

那时候,姥姥也经常到山上去采蘑菇,而且比我们要采的多,甚或是哪一块的草场上有蘑菇圈,姥姥都能知道,在雨后,就到记忆中的位置去,基本上都能有预期的收获,而我们更多的是游山玩水了,一会出现在这个山头,一会又移动到那个山头,时而被蜂蝶吸引,时而又去追赶草丛中的跳兔去了。那时的草没到膝盖了,草丛中更是掺杂着不知名的小花。

后来学到的诗歌中“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除了草的深度不一样,其他的来形容那时眼前的景色,倒也别无二致。

那是一个夏日的早上,舅舅说带我们到远处的深山里去采摘蘑菇,距离居住的村子有几十里远。起了个大早后,舅舅带着我还有表弟几个人便向山里进发了,走了好远的路程。

具体是多远也记得不是很清楚了,那时候远近的感觉是相对的,印象较深的是,从村子里到读书的初中有10公里的距离,那时去上学或是放假回家,总是要走上一上午或是一下午才能到家,当然路上一大群半大小子上树摘果,下河摸鱼也是有的,边走边玩耍,自然要慢一些,饶是如此,给人的感觉是非常远的距离了。现在的早晨跑步,10公里也只是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甚或是半马在两个小时左右,相当于当时村子到乡初中的一个来回。记忆中的事物大多是与当时的感受密切相关的。

当然对于孩子来说,边走边玩,倒是乐趣很多,只是舅舅让我们远离那片树林,因其中有狼的存在,舅舅说和村子里的人一起去看过狼崽,我们听到有狼则是敬而远之了,更不要提走近那片树林了。

翻过一座大山,山上的风很硬,尽管是在夏季,却有着冷飕飕之感,山后面便是一望无际的松树林,更远处是白桦林,再远处就是没有尽头的原野了。

而今山上到处是排排的白色风车,在风中呼呼作响,后来山上又安装了彩色的风车,排排阵阵的庞然大物,宛若动画一般)。在山后的一片原野上,采了很多的白蘑菇,又在山上又吃了简单的午餐(舅舅从家里带的一些干粮),就开始往回返程。

孩子的天性使然,总是跑来跑去的,好奇心驱散了疲劳感。夕阳西下的时候,才看到远处的村子,干粮已经吃完,于是就饥肠辘辘起来。

在山麓处,有几处山泉的泉眼,泉水匆匆的流出并汇合在一起,向远方流去,滋润着河水的两岸。在泉眼的边上,有几间房子建于其上,房子的主人是看护牧场的,同时也能在附近放牧自家的牲畜。

舅舅看到我们饥饿的不愿意走路,就带着我们到牧人的家里去找一些吃的。房子前面,牧人家刚刚杀过一只羊,几个人还在收拾羊下水。因舅舅和他们都是相熟的,便打起招呼来。牧人问着舅舅山后面的蘑菇咋样,便将我们让到屋中去,香气扑鼻的汆羊肉正在大铁锅里翻滚。

牧人家里的便打趣到:“你们可真会赶时候,正好要出锅”。

舅舅也说到:“那是自然,知道你家杀羊,还能不来给剪彩一下”。

说着便把蘑菇取出一些放在地上,牧人家里的便收拾着做起了蘑菇炒肉。

牧人给我们每人都盛了一大碗羊肉汤,碗里的羊肉几乎是大半碗,羊肉汤里放了当地的山花椒,上面加了少许的香菜叶,这一碗羊肉汤很快就被我们风卷残云了,吃的大汗淋漓。

牧人家里的说,锅里还有,自己去盛,这时又端上来蘑菇炒肉,可惜,刚才吃的太急,也吃不下了。

在玩耍一天的疲劳和饥肠辘辘之后,吃到味美鲜香的羊肉汤,就成了记忆中最好的美味,还有牧人的豪爽和热情更是难忘。

3.病中的舅舅

工作了以后,还是每年到舅舅家去,不但能到山上游玩,也能吃到新鲜的羊肉,可是再找不到小时候那碗羊肉汤的味道了。

倘使记忆都是这样美好该多好啊,可人生总是变化无常的。

三年前,舅舅到市里来做检查,说自己的肝部疼痛,于是带着舅舅到医院做了体检。当时舅舅消瘦了很多,脸色发黄,我知道舅舅在家的经常饮酒的,因为经常要山上放牧自己的几百只养,天气冷的时候,总要喝上一点白酒,以达到驱寒的目的,舅舅的习惯大概和大多数牧人的习惯一样,有时一天三顿酒,酒不离口。

我便劝舅舅少喝一些酒,也少抽一些烟,舅舅说酒能戒掉,烟不太好戒,在农村整日的放牧,也的确是辛苦。

当时舅舅在市区已经买了一处房子,生活相对还是很宽裕的,便提议他房子交工后,搬到市区来,即使是当一个保安或是在物业工作,一个月也能有几千元的收入。舅舅说自己在乡间自由惯了,在草原上生活了半辈子,不想被拘束起来。就这样,虽然舅舅身体不好,但还是畅想着未来的生活。

可是检查结果出来以后,发现舅舅的肝癌已是晚期,舅舅也经历了不相信(尽管大家都瞒着舅舅治病)、绝望、接受命运、离世,前后仅仅才三个月的时间。

4.有因之果

看似疾病突如起来,其实并没有无因之果,舅舅的饮酒已经几十年了,而且几乎每天都是半斤白酒,酒不离口。那时的我在市区工作,也经常参加各种聚会饮酒,对身体也不是很在意,有时喝一斤左右的白酒,直到大醉。

那时的社会风气好像也是如此的。

记得我刚工作的时候,在市区的一所高中教学,办公室里的老师,在晚上经常出去聚一聚的,总免不了喝酒。如果愿意参加,几乎天天都有酒局的。当时办公室有一位老爷子,年龄大一些,从来不参加这样的场合,大家便调侃他晚上回家去陪媳妇的,老人一笑了之,依然我行我素。

有几次,老爷子叫住我,语重心长的说,年轻人还是少喝一些酒,长期这样喝酒会伤身体的。我觉得也有道理,可是一有场合就凑热闹般的参加了,一拿起酒杯就喝上了,一喝上酒就很难去控制多少了。

有时觉得,自己年轻反正喝点酒没事,况且自己一般喝的也就半斤到一斤白酒之间,其他人喝的比这还凶。当时学校里流传着这样的说法,喝酒有七狼八虎(十几个人的喝酒团体,以喝酒快、酒量大著称),其中有学校的校长和副校长,就是其中的成员了,他们的为人也很爽快,学校的氛围整体上是很好的,但是唯有饮酒这点来说,虽能迅速拉近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但是却也是浪费了大量的好时光,同时长期的饮酒对身体也没有任何益处。

记得很清楚,刚刚参加工作的第一个教师节,学校组织老师聚会。校长就说,新来的老师,一点要测测酒量。当给校长敬酒时,二两的杯子一口就喝掉了,我还没见过这阵势,也只能喝掉,那天晚上,可想而知,喝道不省人事才罢休。有了这样的酒文化,喝酒的场合就越来越多,刚到学校,又不能显得不合群,还是大多参加了这样的聚会,也就喝了很多次酒。有时酒醉的厉害,第二天清晨,头痛如裂,便下定决心,再也不喝酒了。

可是到了晚上放学以后,极为长期在一起喝酒、打球的老师,便又相约去吃饭。说了自己的想法,便说到哪吃口饭,不喝酒也行。可是到了饭店,不知不觉就又入乡随俗了,喝了起来。

学校经常举办啤酒杯或是白酒杯足球赛、篮球赛,总之,如果想参与,几乎天天有酒场。

后来我从事了其他工作,离开了学校,听说年轻的副校长在一次酒后脑出血,到北京做开颅手术后,依然没能挽回性命。我清楚的记得此前在步行街碰到他抱着一岁多的孩子和妻子逛街的情形,因为经常在一起打篮球,有时也喝过酒,印象尤为深刻,未曾想一个乐观开朗的年轻人就离开了。

现在看到超市里或是烟酒专卖店里那琳琅满目、各种档次的酒,不免觉得,酒乃慢性杀人之毒药。

哪来的酒文化,只不过是为了买醉的一个借口罢了。哪来的李白斗酒诗百篇,李白斗酒后不骂娘就不错了。哪来的武松酒后打猛虎,酒后只有浑身发软肌无力。那些小说中或是故事里大多是将饮酒美化了,日日饮酒之人不过是个酒蒙子罢了,能妄想其成为什么呢。

如果一个人每天都饮几两白酒,喝上几十年以后,没有肝癌也得喝出肝癌,喝酒和吸烟一样,有百害而无一利。

自己曾经也喝过白酒,也多次的大醉,从中没有获得任何有益的东西。现在幡然醒悟,远离那些饭局酒场,倒也清静自在。

晚上的时间可以读书、写字、练字,反正干什么都比坐那喝酒强。还能早睡早起,清晨起来跑跑步,受益良多。

5.姥姥的心痛

到舅舅曾生活的村子去看姥姥,原上的风光依旧,风景美的宛若一幅画卷,说其室外桃源也不为过。

山头上有卖蘑菇的人,是刚从草地里采摘出来,装在大个的筐里。于是又想到的舅舅,他生命中的最后那个夏天,我们到草原上去游玩,和舅舅到草地里采蘑菇,就这样边采蘑菇边聊天,情景仿佛在昨天一样。

山川静谧,流水潺潺,溪边的小房子虽历经风雨显得破败了,牧人一家仍然温馨的生活在哪里。远处有人正挥鞭赶着羊群,云彩压的很低,那人仿佛陷在了云彩之中。

有一瞬间,我觉得那人的身影像极了舅舅,不一会,羊群就消失在山坡上了,唯有硕大的风车在身边发出呼呼的声音,我的眼前景象就变得模糊一片了。

以前到村子里看姥姥,也给舅舅带上几瓶好酒,舅舅见到总是喜笑颜开。如是冬季,则是用小铝壶烫一下再喝,看到舅舅饮酒时好像是很美的享受。

而今到了村庄,处处都没变,却感觉处处都变了样子。村东头的那棵树依然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就像一个母亲执着的伫立在风雨中,等待她的孩子归家;从远处就能见到姥姥坐在院子外面向山上望着的身影,我的心里就更加的五味杂陈了。

对于生命来说,看似坚强,有时何其的脆弱。一个意外、一场疾病就足以把人打倒了。三年就这样匆然而过,舅舅成了走出时间的人,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景都和往常一样,可我知道舅舅那熟悉的身影再也不会出现了。

舅舅身后留下了几百只羊、一处院子及农用的车辆及工具,别无其他了,甚至连只言片语也没留下。在最后的日子里,被病痛折磨的舅舅,整日不说话,肝脏这个人体器官,直到病痛达到了无药可治的程度,才显现出它的疼痛。

舅舅的离开,最为伤痛的自然是姥姥了。那种伤痛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直到今天,姥姥到市区来住些日子,还经常的念叨舅舅。

人啊,对于身处其间的人和亲人来说是天大的事,对于他人来说也许及微不足道了。

一个生命的消失,也唯有最亲近的人,才能时时牵挂和想念。于是想起了陶潜的诗:

亲戚或余悲,

他人亦已歌。

死去何所道,

托体同山阿。

在舅舅离世的这件事情上,老人经常以泪洗面,眼泪都流干了。不时喟叹,这个年纪就摊上这样的病。其实姥姥也知道舅舅的病完全是自己长期酗酒造成的,老人只是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姥姥于晚年丧子的悲痛中挺了过来,现在82岁的高龄身体还是很健康的,耳不聋、眼不花,只是腿部经常疼痛,姥姥说是年轻的时候在田间劳动过度劳累留下的病根。

姥姥的饮食很清淡,喜欢一些粗粮,诸如玉米、红薯等等,对于大鱼大肉或是海鲜,就很少吃,或是几乎不吃。

6.未来之路

一个人的身体健康得益于良好的饮食习惯,这个应该是一点都没错的。

人的年龄大了,身体机能都退化了,自然更容易患上这样那样的疾病,可纵观现在的年轻人,很难见到红润的脸庞了,大多是行色匆匆的步伐、苍白的脸颊,熬夜、外卖,加之生活的各种便利而疏于运动,人的体质也逐渐的下降了。

有时不免在想,没有无缘无故的疾病,即使是遗传的疾病,还有遗传这个因素呢,多数的疾病都是和人们的饮食、运动、睡眠有关系的。

如果我们顺应自然界的规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该吃饭的时候就认真吃饭,而不是早上、中午都对付一口,到了晚上就大鱼大肉的大排宴宴,浸泡在烟酒里夜夜笙歌;该睡觉的时候就睡觉,而不是对着手机或是电脑熬到深夜,或是满腹心事、愁肠百结的无法入眠。

不过度的耗费健康和精力去追求那些虚假的东西(金钱、名誉、权力),用购买物质上的东西来填补内心的空虚,那些短暂的欲望满足之后带来的将会是是更加的无聊和空虚,这就是物质的局限性。

我们应该多去打造精神世界,多沉溺在心灵净土之中,江山清风山间月,那得去花一分钱。人间的很多美好事物是无法用钱来衡量的,甚至本不需要太多的金钱,而是恬淡舒适的心境。况且千百年来,即使人类的科技再发展,生活方式再发生变化,符合人们自身的享受也就是那样的几种,当然亲情、爱情、友情是永恒的话题。总之,去追求精神上的享受,自然是没有错的,而对于物质,只求满足基本的生活需求则可。

《吕氏春秋》中有这样的一段话:“出则以车,入则以辇,务以自佚,命之日招蹶之机;肥肉厚酒,务以相强,命之曰烂肠之食;靡曼酷齿,郑卫之音,务以自乐,命之日伐性之斧,三患者,贵富之所致也,故古之人有不肯贵富者矣,由重生故也,非夸以名也,为其实也,则此论之不可不察也。”

黄图珌的《看山阁闲笔》中也有这样的话:“天下第一大丑事莫过于堆金砌玉,天下第一大美事莫过于谈经论道”。

除了维持基本生活的物质需求,我们没有必要劳心费力的倒腾那些没有生命的东西了,而是应该将自己从物欲和沉迷的嗜好中解放出来,去追寻一种健康的生活方式,过一种更有意义、更有价值的生活。

(2019.09)

附文:《满城芳草却斜阳》

文/王少明

“东风又绿岸边柳,

南来紫燕衔新泥。

昨夜红山初雨后,

春上枝头鸟空啼”。

如今又是一年芳草绿,一路东风吹绿枝头。放眼望去,整个城市正在复苏,四处都是浅浅的绿意,春天很快就会在眼前铺开最美的画卷,在这万物复苏,生机勃勃的春天里,而记忆中却有纷纷落叶独飘零,芳草凄凄映斜阳。

在进入而立之年以前,总觉得岁月还是很漫长的,我们握在手中的时间还很多。于是便觉得放开手脚,做好自己的工作亦或是发展自己的爱好,便不会辜负这青春时光。

猝不及防的便到了而立之年,肩上的责任也就重了起来,在各种角色转换之间,在依稀成熟的外表之下,总是难以掩藏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的内心,自然也就从未想过生死之事。

随着岁月的流失,年龄的增长,有些事也终须要面对的。

在两年前的秋天,舅舅到市里来,感觉身体不好受,要做一下检查。

在当年的夏季时候,我们一行人还到舅舅家去玩,到草原上玩了一天。当时舅舅和舅妈准备了一只羊,用大铁锅在山上炖熟,我在帮忙的时候,舅妈说舅舅半夜就忙着杀羊,为做手把肉做准备了。我看着舅舅好像有些瘦了,有些疲劳,以为是夜里起的早,疲劳所致,就叫他歇一歇。舅舅说不累,还是不停的忙碌着。

要回市里之前,舅舅带着大家到草原深处的地方捡蘑菇,这片草地舅舅最熟悉不过了,自家养了数百只养,要轮流的到草地上牧羊。在草的颜色较深的地方,倘使有蘑菇圈,就很可能有蘑菇。

恰好前几日下了雨,草地上的蘑菇还很多的,有如碗口大的黑蘑菇,有浑身洁白的鸡爪蘑,我便直奔个头大的蘑菇,这个找起来容易,很远就能看到。舅舅就在附近找白蘑菇,顺着一个蘑菇圈,就能捡到很多白蘑菇。草深的地方没过了膝盖,满山的红头罗点缀在绿草间。

不出一个小时,就捡了很多,袋子也装满了。舅舅还极其认真的把蘑菇圈里的小蘑菇丁捡起来,说这些蘑菇比个头大的黑蘑菇要好吃的多了。这时我俩已经距离山上的人群有点远了,山上的人催促着要走了。

我们便向山上走去,在城市里待久了,身处在草原中,心旷神怡,不觉步伐也很快,舅舅在后面走的很慢,我只好走走停停,最后到达山顶。

几个月后,舅舅到了市里,还是觉得身体不适,在舅妈的催促下,来看一下病。

当时也没多想,便带舅舅到医院做了体检,体检结果出来以后,大夫说要进一步的检查。肝部有些问题,但是以为不会有大问题。在医院走廊等待结果的时候,我知道舅舅经常饮酒,在北方的农村,尤其是靠近牧区的地方,一天三顿酒是在正常不过的了。

如果是在冬季,要到山上牧羊,饮酒后自然还有御寒的作用。便劝舅舅以后要少饮酒,对身体不好。舅舅说在农村很累,家里的数百只养,喂养也很累的,当时舅舅已经在市里买了楼房,便劝他以后搬到市里来,找点工作,毕竟比农村要好一点。舅舅也是这样的打算,但是故土难离,也不会很快的搬到市里来。对我劝他少喝酒,自然也是答应的。但是对于少吸烟,舅舅只是说慢慢忌。

检查的结果出来后,这一切是让人猝不及防的,在极尽关切的语言中,还是从大夫那里让人听到了不寒而栗的结果。舅舅的肝癌已经是晚期。大夫在说检查结果的时候,让他在外面等着。我们也是对突如其来的结果,不知所措。便劝慰他,但是在当时感觉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但是我们并没有把结果告诉舅舅,怕他承受不了,便说肝部有硬化,需要住院治疗。

舅舅很着急,因为马上就要秋收了,还得回家秋收。看着着急回家的舅舅,还不知道自己的病情有多严重。

后来从舅妈的话中,就知道了舅舅其实已经知道自己的病情的严重性,回家很少说话,心事重重,尽管嘴上说没大事。母亲听了这个消息,连饭也吃不下,总是说会不会是检查错了,不相信会是这样的。一面又说不能让姥姥知道,怕姥姥承受不住打击。

妻子在医院工作,便又带舅舅到妻子工作的三甲医院检查了一回,这次大夫的回答更是明确,病人的生命不会超过三个月。看到大夫淡然而肯定的语气,我当时很生气,妻子说,在医院里大夫每天接触的都是生死,生死对他们来说自然不是什么震撼的事。

舅舅没有在医院里遭受化疗之苦,在家里吃了些中药,这些也只是大家抱着的一线希望。

已是深秋,去舅舅家看他,舅舅当时的身体每况愈下。当时的癌细胞已经进一步扩散。舅舅还是想张罗着,但是身体已经很虚弱,只能在炕上躺着。我们便陪着他说话,但是谁也不敢说道到生死这样实质的话题,当时,我们也在希望奇迹的发生,也许舅舅吃完中药就能好起来。

晚上,舅舅在输液的时候,姥姥总是在旁边陪伴着,寸步不离,我们劝姥姥早点睡觉,我们看着液体。姥姥坚持着不肯,一定要自己看着,但毕竟姥姥已经快接近80岁了,过了一会,姥姥就在春秋椅上坐着睡着了。

这时舅妈说,姥姥每天晚上都是这样看着舅舅输液,输完液体才去睡觉。其实,大家心理清楚,输的液体对舅舅的病情是毫无作用的,只能提供一些营养亦或是减少一点疼痛罢了。可是营养提供充足了,癌细胞也迅速扩散和转移。

这时舅舅很少吃东西,他自己也诉苦,每天要吃很多的中药,吃药也吃饱了。我们自然知道中药对于舅舅的病情也是于事无补了,但是这是姥姥和舅妈的唯一希望了,谁有能忍心连这最后的希望都说破呢。

这次看完舅舅,我们就要回市里,因为大家还得工作。早上舅舅挣扎着起来,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像是让我们相信,病情是有所好转的。

舅妈给舅舅端上了饭,舅舅却像孩子一样,一会说凉,一会说热。其实,我们知道在重病之中的舅舅是多么需要人陪伴,哪怕说说话也好。

可是,但愿人长久在这癌症面前,也只是美好的愿望罢了。

姥姥后来说,我们最后一次去农村看他,在床上躺了几天的舅舅,一大早就起来,说自己感觉好多了,还爬到村子前面的山上,等着我们。而我们回市里的时候,母亲的手机落在舅舅家,舅妈向山半腰送来,眼里都是泪水,说舅舅在家也独自落泪。

我的眼泪就在也止不住了,一别也就不知何时再相见。

车子行在山上,看着这片熟悉的草场,小时候舅舅带着我们捡蘑菇、在草原上玩耍的往事历历在目,这几年也是每年都到这片草原游玩,对这里熟悉的就像自己的家乡一样。远处有个放牧的人,赶着数百只羊向草场的深处走去,这人的背影像极了舅舅。心里便想着,这个人如果是舅舅该多好,还像以前一样在自家的草场上牧羊,还是家里的顶梁柱,生活还是在庸常踏实中继续着。

想着想着,车子行远了,舅舅居住的村庄看不见了,山上的牧羊人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了。

我们知道这一别,今生也就再难相见了。

最痛苦的莫过于姥姥,老人中年丧夫,晚年丧子,这样的悲痛何其深啊。

幸好姥姥的身体很好,没有其他的疾病,在舅舅去世之后,挺了过来。姥姥经常的提起舅舅,说到他的事,还问我,为什么会摊上这样的事。生老病死,虽说人间的正常之事,但是对于老人来说,晚年痛失自己的儿子,姥姥承受了太多的悲伤,眼泪也哭干了。

进入而立之年,在这样事情的促使下,我才不得不去想人的生命有时真的很脆弱。也许每一个年轻人都曾天真认为生命是不会轻易消失的。但是生老病死,这世间的之事,谁又能躲的开呢。

于是尝试着去看很多关于生死、关于人生意义的书,总是难解心中的疑问和郁结。对于别人的生死,我们只是旁观者,是理智而冷静的。而对于自己经历过的这些,回忆起来,却是痛心疾首。

我们知道日子还得依然向前,总要放眼未来的生活。像有人说的那样,唯有读书和锻炼是不能荒废的。

细想一下,经常锻炼的人,有节制的饮食、有规律的作息时间、有良好的心态,自然有一个好身体;常常读书,以此来充实自己的精神世界,从琐碎的事情和生活中暂时的抽离,身心也就得到了放松。这两者一个锻炼的是健康的体魄。一个是充实着精神生活,唯有健身和读书不可辜负,说的亦是如此。

人的身体就是皮囊,这副皮囊或高或矮、或胖或瘦、或美或丑,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还拥有着这个皮囊,尽管这副皮囊随着时间的流失终将会逝去,为了家人,为了自己,我们要照顾好自己,保持它的健康。

如果我们失去了这副皮囊,我们终将一无所有。

(201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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