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福生(18)
母亲的身影和认真的愿
周末总是短暂的,福生依旧坐在母亲的车后,方向是公交车的终点站。
福生抱着母亲的腰,摸了摸母亲的肚子,“妈,你怎么又胖了。”
“不知道呦,天天活没少干,饭没多吃,就是不掉肉。”
“那你记得多锻炼啊,你看人家广场上天天有跳舞的!”
“哪有空跳舞,家里活你干啊?衣服你洗啊?地里的土你翻啊?身上的肉就搁那呆着吧!我再胖也是你妈。”
福生默不作声了,安静的坐在后座上听着耳旁的风。
这次时间刚刚好,福生走到的时候那辆九路车刚刚启动,福生从车筐里拿出书包匆匆跑向公交车,“妈,我走啦!”福生回头喊到。
“钱钱,带坐车的零钱没有?”
“带了带了,不用管我了,我记着呢!”
福生上了车,从口袋里捏出两枚钢镚投了进去。车上人不多,福生坐在了一个靠窗的位置上。窗户开着,福生透过窗回头去看,何云还在路边靠着电动车站着。
车渐渐动了,母亲就像一个生动的雕塑伫立在站牌那里,福生没有说话,朝何云挥了挥手,母亲离得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看不清了脸上的表情,只剩下了微微发胖的身影。
很多很多次,母亲就是这么目送福生离开的。
像一个倔强的雕像。
福生依靠在窗边,阳光撒在脸上,晃的福生不太舒服。还好路过一个村庄,两旁站满了枝繁叶茂的树,树影铺在公交车上,只剩下阳光透过的点点碎片。陆陆续续地上来了很多人,大多数是学生,福生看着他们稚气的脸,鼓鼓囊囊的书包,知晓他们是同类。就像一堆沙丁鱼拥挤开了封的罐头里,长长的道路成了运输带,不会通往某些食客的嘴边,只会被送去工厂进行二次加工。
毕竟,被吃,还太早。
福生在校门口下了车,学校卡着门禁,只有三两个人进出,看着有些荒凉。福生拐进巷子,慢悠悠地踱步到服务社,服务社里也没有来多少人。福生习惯性地早来,时间充足,干什么都比较从容。
福生收拾了一番便出门了,闲逛是福生的一大爱好。学校门口的路永远是车来车往,像疾驰的叶子飘飞两方。走过马路,是一个不知名的广场,有孩子在放风筝,阿姨在跳舞,老大爷拄着拐棍路过花坛。
福生走进一家书店,不像“旧友”那家书店多数都是旧书,而是很新很新的书,有一股子刺鼻的油墨的味道。福生在一排线装本的《山海经》面前站了好久,黄色的书页很有久远的意味,随手翻了翻,里面的精怪也都很有意思,不像眼前晃来晃去的书客那样普通,近乎乏味。
福生出门又拐进了一座博物馆,来这里读书快两年了,这么近的一座博物馆却从没有来过,在某个平凡的日子,终于踏了进去。抱有太大的期望往往便会失望,没有什么精美的晃人眼球的国宝,只是一些骨头,瓷器,宏大而空旷的博物馆安放着匮乏的古老,更令福生失望的是,五成还都是假的,就像日子一样。
最后福生走了很久的路,进了一座古庙,掩映在黑瓦白墙水泥路的森林里,像被一群狼包围的可怜巴巴的兔子。古色古香的楼阁安着不锈钢的栏杆,玻璃柜里放着售卖的佛珠,字画,扇子,看着那些西装革履带着金边眼镜还一脸媚笑的售货员,福生边走边一阵嫌恶。一改以前慢腾腾的脚步,急冲冲地走过那些家伙,东拐西拐地走进一个小庙,庙堂中央坐着不知哪个佛陀的雕像。
福生就静静地站在佛陀面前,“如果你真的存在就好了。”
“请许我父母平安,许我不孤单。”福生在心里想着,虔诚地鞠了一个躬,许了一个很认真的愿。
存在便是相信,认真与希望。
无声的爆炸
周一。
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循环,每个人的前二三十年总要在学校里兜兜转转。
初中似乎也找不到什么新奇的地方,每天的上下课铃声,翻书页的手,学校门口的流浪狗。
福生的成绩倒是慢慢上来了,难得被英语老师夸几句,不再是个只会抄单词的傻孩子。籍由着一股子上进心福生从班级二十四名跳到了十二名,而他默默喜欢的陆云慧也像多长了一对翅膀的鸟,从第十九名蹿到了班里第八名。
这种感觉很奇妙,你喜欢的人成为了越来越优秀的家伙,而你也追逐着她的脚步,成了了更好的自己。
即使两个人只是偶尔说几句话,但在老师夸奖的语气里,两个人的名字可以凑在一起,就给了福生两个人距离拉近的错觉。
学习好了,就会有人来借作业抄,那些贪玩的同学总在每天早晨笑嘻嘻地围在身边,用一两句好话来谋得一份绝佳的作业,笔走龙蛇,在晨读的朗朗书声中进行一次知识的迁移,然后心满意足地交上作业,仿佛完成了一次时间与智慧的历练。
福生偶尔享受一下被别人求着抄一下作业的成就感,即使对方是他最讨厌的家伙。
“靳福生,借我抄下作业呗!”尤金利笑着从一旁窜过来。
“那你记得改几个答案。”福生把练习册递了过去。
“成成成,数学课本上那几个题我也瞅瞅哈!”说着顺便把福生的数学课本也勾了过去。
福生撇了撇嘴,并没有多说什么。
晚上福生坐在桌子旁,像往常一样看着小说。手机QQ发来一条消息。福生看了一眼,“尤金利”的名字闪动着,福生疑惑着,这个家伙从来都没有跟自己聊过天吧?然后点开了聊天界面。
“靳福生,你喜欢陆云慧吧。”
福生顿时怔住了,拿着手机瞪着眼睛脑子里乱哄哄的,仿佛一柄重锤狠狠地敲到了脑壳。“这家伙怎么会知道的,难不成是有城这家伙说漏嘴了?不应该啊!这到底怎么回事?”
“你在说什么啊?我跟她很熟么?”福生决定装装傻,周旋一番。
“可是我今天借你的数学课本,随手翻了翻,瞥到了陆云慧的名字,如果你不对人家有意思,写她名字干啥?”
“完蛋!”福生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没想到这个小尾巴被人抓了个正着。
福生迟迟没有回复,皱着眉头想着借口。半响,才装着无所谓的语气发过去消息。
“你说那个啊,上课无聊练练字喽,我又不知道写啥,就随便写写咱班人的名字呗。不光是陆云慧,别的人的名字我也写着玩来着。”
“哦,是么?”尤金利飘来怀疑的一句。
“那要不明天借你课本再瞅瞅?做完你的作业就得了,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以后你爱借谁作业接谁作业,别来烦我了。”
福生说完便退了QQ,赶忙把数学课本拿出来,隔几页便找个不显眼的地方写上一个同学的名字。
“这么做是不是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福生挠着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对了,我刚才说的话没有什么漏洞吧?这个尤金利真不愧是讨厌人啊,一天到晚给我找麻烦,希望那张嘴别给我捅出去了。”
福生收拾了收拾,满心忧虑地躺在了床上,辗转反侧地睡不着,那天的夜晚,莫名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