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说: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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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上高中的时候,我们的班主任姓周,看起来很年轻蛮帅气的,人也很活泛,据说他是刚毕业的,他同时还教我们的化学课。
周先生第一次和大家见面,同学们发现他操着浓重的外地口音,比如说,我们本地人常说的“竹笼”,他却读成“竹能”,听起来让人觉得很别扭。
有好事的同学经过打听,知道了他是我们省内另外一个地市的,距离本地大概有五百里路程。他那年刚从师范大学毕业,按照当时必须服从分配的政策规定,他就被分到了我们县这所重点中学,开始走上了从教的道路。
最开始那段时间,每到周末,学校的大部分老师们由于是本地人都回家了,校园里显得空空荡荡的,教室宿舍门前那条小路上撒满了秋天的落叶,周先生经常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那儿散步,看起来有点神情寂寞,郁郁寡欢。
周先生和很多老师一样喜欢好学生,而对成绩差一点或者调皮捣蛋的学生那就另当别论了。我的同桌徐鹏鹏虽说是县城里的孩子,家庭条件看起来还好,但他平时很低调,也不善言语,几乎不同别人往来。他的化学课学得很差。他常给我说,一看到那些分子式和化学方程式就头皮发麻,一看到那些装着化学粉末的瓶瓶罐罐就心生恐惧,他的作业本上周先生划下的鲜红的叉叉屡见不鲜。
周先生每节课上都要点他的名,经常愤怒地当着全班学生的面撕掉他的作业本,脸色铁青地厉声批评他不动脑子。每当这个时候,徐鹏鹏自卑的差点把他的头能塞进桌兜里。尽管如此,徐鹏鹏仍然想把他的化学成绩补上去,其实他的心里还是很着急的。
期中考试结束后,周先生按照惯例,依据成绩的优劣,把徐鹏鹏的座位从前面第二排正中的位置,调整到了最后一排。同学们都知道,坐在最后两排的学生基本上已经被周先生认定为特差生了,他们上课时爱干什么在干什么,他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早已不再把他们当一回事,徐鹏鹏显然已经被划归此类人物了。
半年后,同学们发现,每到周四,周先生总是把他的化学课和其他老师的课相互对调,把这个时间和周五周六凑在一起,然后就背起自己的双背包回家了,他走的时候总是把自己拾掇得利利整整,头发梳得油光,皮鞋擦得锃亮,看起来心情比以前好了很多。
不过有一次,周先生周四没有回家,但到了周五,他仍然穿得整整齐齐地去了趟火车站。可是回来的时候,她身边多了一位漂亮的戴着眼镜的姑娘,年龄和他基本相仿,从周先生那得意且有点羞涩的表情来看,那准是他的女朋友无疑了。
自从周先生有了这位女朋友以后,他似乎对我们上课不那么认真了,以前上晚自习时,他会经常来教室给我们辅导,现在只在课堂上给我们讲讲错题就算了事;班里的纪律也抓得没原来那么严格了,原来上早操时,他会跟在我们后面一起跑步,现在只在很远的地方瞅上一眼,就摇摇晃晃地回他的宿舍兼办公室去了。
同学们对周先生近来的反常状况感到莫名其妙。终于有消息传来,原来周先生已经向学校打了报告,申请调回自己家乡的一所重点中学,那里正是他那位女朋友任教的地方。但是没想到,他的申请并没有得到学校的批准,看起来,在那个年代要调动工作的确很难,很多职工长期两地分居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显然周先生和学校闹起了情绪,有点破罐破摔那个劲头了,同学们对此议论纷纷。成绩好的同学害怕周先生耽误了自己未来的高考,调皮捣蛋的同学则喜笑颜开,觉得周先生不常来教室,他们就更可以为所欲为了。而徐鹏鹏依然还是他原来平静的样子,既没有多高兴,也没有多失望。
元旦过后第一天,周先生突然一反常态容光焕发地来到教室,宣布重新调整座位。说是这么说,可大家发现,他不过只调整了四个人,其中就有那个被他骂得狗血喷头的徐鹏鹏,他被调回到了自己原来的座位,前面第二排正中的那个位置。
不仅如此,周先生最近上起课来不再有气无力,而是精神非常振奋。更令人奇怪的是,他上课时经常叫徐鹏鹏回答问题,而且当发现他的回答有误时,也不再像原来那样咆哮如雷,而是笑吟吟地对他耐心地反复解释,直到他听懂了为止。
晚自习时,周先生也恢复了原来的习惯,他会来到教室,在课桌间的过道上来回地转几圈。不过随后,他总会来到徐鹏鹏跟前,闭着嘴将下巴往教室外边一抬,这时徐鹏鹏似乎心领神会,马上就背上自己的书包,跟着他走出了教室,去了周先生的宿舍兼办公室,这一去,基本上就不再回来了。
我对此很惊奇,有一次特地把耳朵凑到徐鹏鹏的耳朵上,悄悄地问周先生叫他干啥去了?他也悄悄地告诉我,周先生这一段时间在给他单独补化学课,脾气也温和了很多,比以前更有耐心了,而且他自己感觉对学习化学的兴趣也越来越浓了。
期末的考试结果出来了,证明徐鹏鹏说的一点也没错,他的化学成绩从每次的倒数第五,令人惊奇地跃升到了班里的前六名。
春节过后,周先生如愿调走了,满面春风地去了他女朋友任教的那所家乡的中学。
听徐鹏鹏说,去年春节前,周先生特意去他家进行了多次家访,专门向他担任县教育局长的爸爸汇报了自己的学业情况,顺带说了一下他想调动工作的殷切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