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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我欠你一场花好月圆的爱情

2016-08-04  本文已影响2187人  水清心宁

谁的内心里,没有一个暗室,有着坚硬的壁垒,却温柔地深藏着一段与当下整日面对的另一半无关的感情?

图片选于网络

文 / 水清心宁

对一件事的认识,人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地更新的。一时一地的感受,换个时间或地点,时过景迁,就会有所不同,甚至,先前的认识会彻底的推翻。我今天自然不是来讲大道理的,我也不擅长这个,之所以说这些没边没着的话,是缘于那段年少时的青涩感情。

上个世纪末,我在离家十多公里的镇上中学读书。每到初三开学,原来二年级的班级就要拆散一两个,合并到其他班里。因为到了初三,有些成绩不好考学无望的孩子,这个时候也年纪不小了,就不再非要等到中考拿个无颜见江东父老的分数,干脆早早回家跟爸妈种田地了。原本初三是中学生活里最后一年,大家离别的情绪从开学那天就像一颗坚果的种子埋进了春天的泥土里一样,表面看纹丝不变,而每个人的心里多少有些潜滋暗长的力量了。

大门旁边的走廊上早早用红纸张贴出来了分班名单,找到自己所在的班级,交完学费,领完书,进到班里,班主任照名单点名,然后就知道了有好几个同学不来上学了。原本就有了离别情绪的底子,这一刻就又加重了一层。越是紧张的学习里,越要有其他的情绪来冲淡一些学习带来的压力。关于这一点,我现在才理解为什么初高中毕业时,越是家长紧张担心的一年里,孩子们越偏偏选择这一年开始恋爱。离别如果是一枚坚果的种子,少男少女的朦胧恋情简直就是春天的小草。草色遥看近却无。如果说没有,为什么她刚才走过我身边时给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还有微笑?如果没有,为什么她把茶叶蛋悄悄放在我的课桌里而不是给其他同学?可是,女孩子的一个眼神一个微笑就能说明什么吗?这不分明还在和别人说笑吗?那饼干也只是我坐在前排,她顺手丢给我罢了。越是紧张的复习,内心里的这些烦恼越是容易纠缠不清。我想,我们每个人,当年都有着类似的情窦初开的经历。模棱两可,似是而非,捉摸不定,费人思量。我们没有任何的套路,我们有的,只是那一颗单纯到爱胡思乱想的心。

在“对我有好感”的女生中,有一位我最心仪,我自己也觉得最明白表达过心迹的女生。她坐在我的后排,右侧。我们的座位在正对黑板右侧,这样她看黑板势必目光首先要抵达我的后背,我的一举一动也都在她的视线范围内。我总是在听课时不断地提醒自己挺直腰板,尽可能给她一个挺拔的有力的背影。

她只有语文这一科比我好,我自然乐意在课间转过身,给她讲上一节课她仍不能理出头绪的习题。有时候我讲完了一个知识点,一抬头本来想看她听明白没有,却发现她压根就没有听我讲解,很好看的一双丹凤眼面对的是我写满的纸张,眼神却分明是虚空的。等我拿笔急促地敲了敲课桌,她才恍了下神,目光从虚空里收回来,眼风对我一扫,放下刚才支在课桌上托腮的手,坐正了身子,急急地说:“讲哪儿了,求你了,再讲一遍……”

我不知道她以前的成绩怎么样,入班后的大考,她的成绩在班里十来名的样子,按说考县里的高中还是有希望的。至于考师范,就希望不大了。那个年代里,中学毕业考上师范只需再读三年书就可以当一名教师了。在世代种田为生的农村,能有一份稳定的收入,吃上商品粮,是多少农村孩子梦寐以求的事情。

那个时候学校里只有女生宿舍,晚上自习结束了,我们男生把教室里的课桌往一块一拼,就是床了。虽然有宿舍,她也没在学校住,而是住在镇上的某个单位家属院里。我们每天去镇政府的大食堂里吃饭,要经过那个家属院。自从知道她在那个院里住,我每次走过时都会很在意地朝那院里多看几眼,可惜一直没见过她的出现。又有一次吃饭回来的路上经过那家属院时,一位同学指着一扇窗户给大家说,她就住在那里。那是一间依着院墙建的小屋,看样子放张床摆张桌也就满了吧。背对院墙的后山上有一扇不大的窗户,黄色的油漆有了斑驳的样子,向外推开的窗扇上玻璃贴着油印用的手刻蜡纸。从那之后,我每次往返镇政府食堂的路上经过那间小屋时,都会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心里像铺着的铁屑靠近了那间磁铁制作的小屋,整个的身心都会为之颤动。我一直很期待能遇见她,哪怕一眼也好。我想象着她课堂之外会是什么样子呢?她在那个小房间里会干什么呢?写作业吗?这个时候,一个男孩子心里所能想到的,时而会让我脸红心跳。

突然的有一天她没来上课。她从来没有缺过课,初三了,每节课都很重要。可是过了早读,我身后右侧的座位还空荡荡的。一直等于第二节班主任的英语课,班主任才说她不上了。我先前猜测她可能前一天晚上休息太晚早上没起来,猜测到她生了什么病,现在都不是。不上了,我想都没往这上面想过。为什么不上了呢?我不敢去问,也不知道有谁会知道。班主任自然应该知道,可是一个男生去向班主任打听一个非亲非故的女生辍学的原因,我哪有那胆子?现在想来,去问老师本班同学辍学的原因,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只是当时年少的我,内心里有了不可告人的秘密,就觉得整个世界都闪动着多疑的眼睛。

班主任让后面的两位大个子男生把她的课桌搬出教室,又调来一位男生坐那里,一切都恢复了原貌的样子,大家都又很快地拿出书本文具,转眼就投入到老师在黑板上讲的动词过去式的变化规律里了。只有我的心里,缺了一个角,空出好大的一个地方,空虚得走路都晃动。

每次放学吃饭的路上再走过那间小屋,那扇窗户再也没见打开过,哪怕我故意拖到天黑才回学校,也没见那扇窗户有灯亮起过。感觉我和那间小屋,都是被抛弃一边的。

之后没几天的一个晚自习放学,听见几个女生走过身边的课桌说着要去送别谁,我刚要拿耳朵去捕捉信息,就听到了她的名字。原来我去吃饭的时间里她来学校了,取走了放在老师那里的书包文具,这会儿应该在那个家属院的亲戚家,明天一早从镇上坐车去外地打工。我因为下雨,抄近道去的食堂,自然没见到来教室的她,也不曾看到那扇窗子是不是打开了。

那天夜里去送别的全是女生,我自然没勇气提出一起去。但是我终究还是在送别的几个女生走了之后一个人冒雨去了那个家属院墙下的那扇窗户下。那条水泥路没有灯,平时哪家的阴沟堵了,污水都要漫到路面上来。雨夜,根本就看不清楚哪里是路,哪里是水。我就那样默默地承受着已经入冬的冷雨肆无忌惮地打湿我的脸庞,头发,衣衫。我徘徊在那扇窗户下,用这种近似自虐的方式,默默完成了一个人的送别。

在以后的人生岁月里,我不知道有多少次回忆起那个夜晚的流泪,心中的痛苦,后来还曾嘲笑过自己的少不更事,幼稚可笑。其实,你应该知道,凡是嘲笑这种单纯情感流露的人,终究会有一天,尘埃落定之后,他定会为自己无知的嘲笑而后悔。

那年的中考我如愿以偿,考上了好多同学羡慕的师范,去邻县的一个小县城里读书。学校不大,却也是有着悠久的历史。功课不重,环境幽雅,又都刚刚经历了初三的紧张学习和中考的煎熬,大家都放松了神经,懈怠了追求,学校里又有那么多的各种文娱活动。

突然的有一天,我收到团支书转交过来的快件信,那时候的快件应该是很重要的信件才用上。我很快就看到信封上她娟秀的字迹,她的名字。我记不起来当时是在哪里拆开读的那封信。大概在宿舍,或是操场,反正不可能在教室那样人多的场合吧。信里说她在上海,她从读高中的同学那里知道了我的地址,现在她在一家酒店里打工,然后告诉了我她的通信地址,如果没事儿,可以写信给她。

我一直想问她为什么不把初三读完,参加中招考试,就算考不上也不遗憾啊,都已经读了半个学期了。我写了信,说了我的生活和学习,问了心中的不解。至于那晚那扇窗下的送别,我写了,最后想想,又把那页纸撕掉了。

我们那个学校的学生,读完三年后就要回去站讲台了,也就是说,这是我们青春的最后一站。恋爱的氛围像那校园里七月的玉兰,花朵洁白,馨香暗涌。有一位自己喜欢的女同学这样书信往来,在那有些闲散的学习生活里,至少可以填补一些精神的空白。

很快,她给我写了信,她说接到信就给我写了。告诉我她辍学是因为家里姊妹多,心疼爸妈挣钱养家太辛苦,自己感觉学习越来越吃力,对考学失去信心。还有什么,包括后来我再写的回信,内容也就很细碎,甚至无话不谈,包括我身边很小的一件事,我觉得好玩有趣,就会写给她让她知道,她也是一样。就这样我们似乎都没有说明,却都感觉到对对方信件的渴望越来越明显,几乎是每天都要写信给对方说起一些无关紧要却又想让对方知道的事情。因为快件邮费太高,我们就改用平信,我们相距那么远,信里说的事情都要经过一个多星期才能让对方读到,又都是生活琐事,我们却急切地想收到对方的信。我是这样,她在信里也这样说。

一次我说起准备买一部随身听,她就写信问我是听歌还是学习用。那封信里改用了快件,折叠成心形的信纸里,夹着一百块钱。我当时又惊又喜。惊的是她怎么就给我这么多钱呢?要知道当时我一个月的生活费也就二百块钱;高兴的是,我随口说的一件事,就这么轻易的实现了。现在想来,我那时对金钱太过渴求。刚从农村走到城市里的我,周遭有太多的诱惑,而家庭的贫困每月能拿出二百块钱的生活费,已经让爸妈不堪重负了。我像那个童话里渔夫的老太婆一样,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她一次又一次在信封里夹带的当百的钞票。而当我拿着这些钱去买服装买时尚的电子产品时,同学们羡慕的眼光又满足了莫大的虚荣。

而这些,只有经历了这多年的生活磨砺之后,我才有勇气面对,剖析和在内心里承认。

就这样第一个学期过去了,春节假来了。我问她过年回来吗?她说假期是那边的旅游旺季,酒店的生意特别好,加班的工资会高很多。也就是这样,我们一直靠书信让对方知道自己尽可能详细的状况,却没能见上一面。

中师三年级时,眼看着就要毕业参加工作了。老家有给我介绍对象,我一向是爸妈的乖儿子,在爸妈面前,我还没学会撒谎或掩饰。我说自己有女朋友了,爸妈听了很是高兴,他们以为是我中师的同学,那样将来两个人都教书,再好不过。我说是同学,不是中师的同学,她在上海打工。爸妈就有些不高兴了,再听说是在酒店打工,我妈立即就不让我说下去了。那个时候外出打工的还很少,一个女孩子在酒店打工,我妈的意思是,一定不正当,不干净,她的意思是,就像街道上南方过来的人开的发廊门前站着的那些打扮娇艳的女人一样。

我没有底气去反驳爸妈,不是我也有爸妈那样的落后的思想,而是我不能把爸妈带去上海让他们亲眼看看不是他们说的那样。从小到大我都是左邻右舍的叔叔婶婶们教育自己孩子的榜样,对爸妈言听计从的习惯又让我没有了抵抗爸妈的勇气。我只在心里想着,先和她商量,看她怎么办。

我夜里就写了信,第二天赶集时去街上的新华书店旁边的邮局把信寄给了她。一个多星期后,我收到了她的来信,信里一套花好月圆的邮票,一共八枚,两个少数民族的青年男女载歌载舞,美好,喜庆,温馨。信里她说,我爸妈的话是对的,她原本就不适合我。因为我有工作,她会拖累我。她说过了年就换工作了,工作稳定后新地址确定下来再给我写信,在这之前就不要回信了,她可能收不到了。顺便送上一套她挑选的邮票,算作对我美好未来的真诚祝福。

我就信了她的话,一直等她给我写信,告诉我她新的通信地址。我想你也能知道了结果,是的,我再也没等到她的来信。一个多月,开学了,我试着给原来的地址写信,石沉大海。似乎这样的结果我早就预料到的,这样的结果,似乎也让我的心里轻松了不少。

后来我想,一定是我的话伤了她的心。我没能有勇气和她站在一起争取属于我们的幸福。还有就是从内心里,那个时候的我,思想上还没能摆脱长年的贫穷生活结下的疤痕,多少有些担心她没有工作我一个人的工资会不会生活很苦。她说会拖累我,我也只是在那个时候不愿意认真地思考和面对罢了,内心里总是有这么一道隐忧。

人的一生遇见谁,错过谁,真的是随机的事情。缘分和命运的说辞只是人的一种无可奈何的自我安慰。现在的我,经历过几段或浓或淡的感情,早已能够平静地对待看电影时身边卿卿我我的年轻恋人。我也早已有了自己的家庭,爱我的和我爱着的家人,感情于我,像是公开放映的影视剧,情节有起伏,剧情却不会再有变动。但是不可否认的是,那一段年少时光的恋情,是我一生中所能遇到的最真诚,最纯净的美好。而我,却没能给予她原本应该得到的爱情。就象那套花好月圆的邮票,再美好的画面,也只是永远的静止;再喜庆的气氛,也毫无生息的;再温馨的场景,也要在岁月的风尘里泛黄,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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