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噩梦一场
“我走在一条宽阔笔直的马路上,隐隐感觉身后的车在逼近,极度危险,在我转头的一瞬间,地面突然塌陷,数十辆车相撞,我就此失去意识。
我醒来似乎已经是好几天以后了。睁开眼的一瞬间,我以为我的眼睛出了问题,因为一点天空的颜色都看不见,看见的只是墨汁般缠绕的黑暗在我眼前漂浮着。巨大的黑幕笼罩在我眼前,我觉得无比压抑沉闷,但我还是渐渐活动身体,准备坐起来,就在我右手肘撑地刹那,我整个人都僵住了,我心里有股极度令人恐惧的念头,这种湿滑黏腻的手感难道是。。。我缓缓移动脑袋,眼神笔直的由上至下看去,没错,我的预感是对的。这是一具尸体,白白胖胖的,皮肤上黏着着一层不知什么东西混合过的乌黑血迹,双腿呈现诡异的角度,而两只胳膊不翼而飞。不不不,准确来说,这里有上百具尸体,我可以清晰的看见每具尸体的造型和临死前的表情,放眼看过去,很快,就有了一个让我毛骨悚然的发现,每一具尸体都无比诡异的安详,没有痛苦,也不狰狞,而是一种似笑非笑般的举动,难不成。。。我实在不敢多想,下意识的抬起右手,可重心不稳又倒在了左边,依旧是尸体,数不尽的尸体。我开始发疯般的从尸体上爬过,踩过,跑过,摔过,拼命逃离这个地方。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命令,必须马上离开。
这是一个圆形的大坑,就在原来那条笔直宽阔的马路上,所有尸体都在这个坑里,我艰难的爬出了尸堆,跌跌撞撞的走在纯粹安静的马路上,没有任何一点声音,连我的脚步声都没有。路边只有一盏破败的路灯幽幽的散发着惨淡的白光,我突然想起了发生车祸那一幕,难道,所有人都死于这一场车祸嘛?
我似乎走了很久很久,终于看到有一户人家,青砖黛瓦,炊烟袅袅,院子里两个小男孩儿追逐打闹,那一刻我才放下了戒备和紧张,走进农舍。可奇怪的是家里没有一个人,我转身退出房门的一瞬间,看见两个小孩子一人手里拿着一把大斧头,直接朝我砍了过来,我迅速躲避,没有砍中要害,但我还是看到我的肩背处血液喷溅而出,我整个人在极度的恐惧中勉强自卫,但我发现毫无用处,这两个小男孩儿力大无比,我眼看着斧头的刀锋破开我的皮肤,锐不可当的穿过我的血肉,砍在骨头上,我在那一瞬间变得无比愤怒,一把夺过他们手里的斧头,把他们逼到屋子的角落里,我疯狂的手起刀落,手起刀落,我能清晰的感受到他们血液飞溅在我脸上的温度,直至精疲力尽才罢了手,这两个男孩儿已经是一摊肉泥,最后我砍下了他们的头颅,并用斧头的另一端砸爆了他们的脑子,脑浆溅了我一身,这一刻我却觉得无比满足。
再后来,我一直被人追杀,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我听她平淡的叙述完她小时候某个晚上惊心动魄的噩梦,便知道,也许于她而言,这都不过是家常便饭了。只是,我很心疼,她这些年里一定睡得不好,正如她所说,“我有好几年都恐惧睡觉,梦里有很多东西都在追杀我,他们不会放过我的,我怕我有一天怀着极度恐惧吓死在梦里。”
她神情略显无奈,轻轻的摇了摇头,我递过一杯温水,示意她可以缓一缓,她摆摆手,继续说道“那一晚,我做了三个噩梦,第一个噩梦我以为我逃离了那个地方,摆脱了莫大的恐惧,结果,走进了第二个梦里,如果说第一个梦是心理的煎熬,那第二个梦就是身心双重摧残,你会明白你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别人砍死时的那种心理状态吗?那时我感受到了无助,惊恐,最后被愤怒掩盖,我真的不甘心自己最后被两个小孩儿给弄死了。”她说到这儿,咧嘴笑了,似乎她在讲述一个极其幼稚可笑的事情。“做完第二个梦后我醒了,那种压抑沉闷的感觉随着长长的一口呼吸淡去了,随后我做了第三个噩梦。”
说到这儿,她沉默了良久,似乎是在回忆,又似乎是在抗拒,我没有说话,静静等她。到最后她也没有开口,而是拿给我一个本子。她说“我不想去回忆,你自己看吧,这里面是记录了我这些年里醒来后还有映像的梦,她叫《梦语》。”她对我露出浅浅的微笑,示意我自己看。
我有些好笑,心想我怎么知道哪一个是你的第三个噩梦呢?
“你这娃娃总是犯迷糊哦。”我也微笑着看她。
她一脸茫然,嘴巴微张,半天也没反应过来。
我确实有些无奈了,偏着头把手里的本子晃了晃问道“哪一个是你的第三个噩梦呢?”
她这才意识到,吐了吐舌头,把本子翻到了她记录的第三个噩梦。
记录如下:
有人失踪了,我们乘一艘船去寻找。船上有我,还有另一个女生,是失踪那个女人的女儿。还有一个男人(感觉是个能让人依靠的男人)。我们把船开到了一个前方有很大空洞的瀑布,但我们的船只能行驶到与瀑布隔有一处潜水的地方。瀑布的水就停止在空中,但底下的水又是流动的。我们发现在底下的水里飘着有一条粉红色的花裤子,我以为是那个女生她母亲的(此时我能感觉到我脑子里在抗拒这个想法,因为觉得这样的情节太没有悬念了,于是,我听到了那个女生说这条裤子是她奶奶的)。
我们都感觉前面的洞很危险,劝她慎重,但她说这是她的母亲,她必须进洞里去看看。我们就看着她下去走过底下的浅水进去了。但是我们没看到她出来,觉得事情不对。那个男的拿了一把很大的剪刀,剪断了那个瀑布的水流,很奇怪的是,那个瀑布的水就像一条条微粗的绳子,剪断了的底下部分落入了水中,但上面部分仍挂在空洞上面。我才看到周围有很多这样的空洞,但都比我们眼前这个小。我和那个男人慢慢走进洞里,才走到洞门口,我们就发现了那个女孩赤裸的尸体!整个洞都黢黑的,那个女孩儿就缩成一个球一样,静静的待在那里。我们马上意识到此处极具危险,回身就往船上跑,最后把船开走了。
我不知道中间在船上发生了什么,我莫名其妙地被人追杀。场景换到了老家的山坡上。一个男人,(我不确定是不是原先那个男人)追着我满山坡地跑,我很明白他是想杀了我。我冲上了山坡,猛不丁来了个急转弯儿,急匆匆的冲下山坡,那个男人始料未及,但又很快反应过来了,调转头又冲我追我过来,我跑得很急,冲到坡脚时一脚陷在了水田里,我回头一看,那个男人他穿着黑色连帽风衣,像一个吸血鬼,冲我邪魅地一笑,我心里发慌,直直地看着他靠我越来越近,但此时我的脚陷在淤泥里怎么也拔不出来,眼看着他马上就要冲到我的面前了,我真的毫无办法,我该怎么办啊?怎么办?
我真的要疯了,就在我无助的时候,乡亲们来帮我了(但是任何人都不是我老家真实的人),他们朝他使劲仍东西,我趁此空隙使劲从水田里拔出脚又往山上跑,我跑到山坡的三分之一处已经明显的感觉到体力不支了,但我还是努力往前走着,回头一看,那个男人离我只有一米多的距离了,我心里既是惊恐又是无助,但我真的没有更多的力气往前跑了。一米了,我回头就眼睁睁看着那张邪恶的脸对着我笑(但我不记得这张脸,没有丝毫映像),霎时整个人汗毛都竖起来了,那一刻没有死亡濒临的感觉,只有无限的恐怖。而我还在往前走着,拼尽我最后的力气。我再次回头,那个男人的脸离我只有几厘米,几乎要贴在我的脸上了,我看到他嘴角诡异的弧度,我知道,我死定了(我明显感觉到我的身体已经瘫软,可能我要昏厥过去了)。
就在这时,我看到了我旁边的土坡上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他让我赶紧走,我就看着他面前放着几块破石头,还有一个占满了泥土的削好了的菠萝,他用这些东西砸那个男人,我也突然来了力气,捡起地上的石头回身朝那个男人砸去,而此时那个男人已经离我几米开外了,我连续砸了三次,一次都没砸中。
我又往山上跑,可是山坡上根本无处可躲,只有几颗树,没办法,跑到山顶离最近的一棵树奔去,抱着树就往上爬。可是这树的手感怪怪的,因为树的基部膨大像葫芦,而且湿漉漉的。我不管三七二十一,使劲往上爬,这树的枝条有些已经因为潮湿而悟烂了,有些又太柔软,根本承受不住我的重量,但是生死在前,也顾不得什么,抱着树干往上蹭。到了树的半中腰,我才看到很多人都在帮我砸那个男人,我悠悠地舒了口气,可一转眼间那个男人就到了树底下,我顿时大惊,望着他,又看到了他那个邪魅的笑,他的手在树膨大的部分扒拉着,一层层弄掉那些捂烂了的树皮。我已经呆住了,直到我的屁股都快落到他的头顶了才瞬时反应过来!心里大叫一声妈呀,飞快的往上蹿,不一会儿就到了树顶。那个男人还在扒拉着树皮,我心里清楚,这样下去迟早会死的,可已经无计可施了,想着他要抓着我死了就死了吧。
再往下看时,我又惊住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医生和两个女医生正拿着巨大的针筒向那个男人滋水,我顿时就郁闷到家了,大吼着叫他们用手枪射杀他,可没人理我,但底下的那个男人却一点点变小,眼看着化成了一滩水,我这时才放心了,从树上下来,医生向我解释说这个男人是中了什么病毒,才会变成这样(隐约让我觉得是因为那次进洞有关)。我看到开来了一辆120的车,车上又下来了几个医生,但我也没心思去过问这个了。
我特地办了一场酒席,感谢那些救了我的人,场景是在一间很大的阶梯教室,但墙壁是黄黑色的,透漏出这个地方已经很有年份了。我倒了一杯酒,开口说着,感谢大家救了我。。。话还没说完,底下的人就兀自讲着自己的,压根儿就没人理我,我觉得无趣,也不说了。可我舅公突然又拉着我喝酒,走到了阶梯教室中后面,一群人围了过来,我又说谢谢他们,可又没人理我,让我很是郁闷。我转过身走到爷爷奶奶面前,敬了一杯酒,说着我要去读书了,让他们好好保重(那一刻我能感觉到我心里真的是决心要好好读书了)。然后我就走了。。。”
我小心翼翼地合上本子,似乎害怕我大幅度的动作会让眼前这个小女娃儿觉得有危险。我们谁也没有说话,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我觉得心情很沉重。我不知道她小小年纪如何扛过了这些噩梦的压迫,从她记录的文字里我都能感受到铺天盖地的恐惧和无助,想必她当时经历的时候比我现在感受到的还要强烈百倍不止。
“你知道吗?我的生活就如同这一场场噩梦一样,残忍血腥,压抑逼迫,却是无处可逃。”她身子往后一仰,靠在樱花树上,双手抱头看着蔚蓝色的天空。
她说,在很多年后,她试着去了解自己为什么重复做着被人追杀的噩梦,为什么每次梦里在关键时刻都有惊无险。后来她去记录了很多她做过的梦,最后就形成了那本《梦语》。也去看有关于梦,关于心理学的书来做参考,可一直也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有一天,她尝试着把梦里感受到的感觉拿到生活中去找类似感觉的一些事情,才发现了一个无比残忍的真相,这个真相几乎让她崩溃,因为这个真相关于一个男人——她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