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象》——我从未见过如此浑浊又晴朗的天气
《大象》——我从未见过如此浑浊又晴朗的天气
文/周无鱼
影片《大象》是由格斯·范·桑特导演的一部以事实为基础进行虚构的影片。导演对影片的拍摄拍摄进行了极简化的处理，将导演的极简主义风格发挥到了极致。20天的拍摄时间，无大纲和脚本的拍摄过程，非职业演员的运用以及镜头的单一化，整部电影在拍摄过程中的极大自由化给了导演个人发挥的空间，使影片在极简中表达出强烈的深刻。
影片的叙事方式采用了同一时空下的多角度叙事，将整个故事在同一时空下通过不同人的视角表现出来，相互交叉，最终走向同一时空。影片共有81分钟，导演却用了60分钟的时间去表现不同人的视角，但这些人物本生并没有相当独特的个性，甚至可以说是平凡的。
嘈杂的背景音下，逃课男孩回到学校后无所谓的态度。伴随着一群人打橄榄球的画面，固定镜头拍摄下灰色女孩跑入镜头，环顾周围又跑出镜头，对一切的茫然无知。穿红色套头卫衣的男生，背后的十字架，渐行渐远走向教学楼的身影仿佛带着某种寓意。这些人物彼此之间各不相关却又在某一时刻被联系在一起。影片的前60分钟用了大量的跟拍镜头去表现这些看似没有意义的事情。
在近一个小时过去后，我们在影片中所感受到的也不过是逃课的男孩，爱摄影的男孩，普通的校园情侣，被排挤的女孩，女生的小团体等形象。人物刻画的普遍化，使影片摆脱了以某人为主角的固定讲述形式，故事不再拘束于某一个人或者某几个人，而是更大程度的去体现了一个集体，一个群体在社会中的存在问题。普遍化的人物形象背后是放大了的表现范围，让整个影片所表达的内容更加深刻，而不是局限于一个学校，一场枪击案。
而在后20分钟的时间里，导演终于对于这一切给了我们合理的解释，被欺凌的两个孩子展开了一场校园的屠杀，在他们眼中这不过是一场游戏，玩的开心是他们对于这个游戏的唯一想法。平静的叙述使人更加胆颤，弱者抽刃向更弱者，这是一场暴力的延续。
影片中所出现的人物一个个的死在冰冷的枪口下，他们甚至还来不及去感知恐惧，导演采用的极其冷静的拍摄手法，整部影片固定镜头加长镜头拍摄方式所产生的效果在这里被最大化的展现，正是因为冷静，暴力显得更加暴力，正是因为克制，无情显得更加无情。
纪录片式的手法使整部影片对于这场枪击案的表达平静客观到让我们难以忍受。导演不给我们任何关于他自我的态度，甚至于他不曾站在人的角度上去记录，他仿佛只是一架机器，偶然间记录了一场事件，又恰巧的被我们所发现。这种令我们难以想象的冷静给了我们最大程度的思考，关于这场校园枪击案，关于枪击案背后的校园暴力，关于暴力本身。
校园暴力是所有暴力中最恶毒也是最悲哀的。它恶毒在实在没有道理可言，也许只是单纯的排斥就能以最大的恶意对待别人，也许只是好玩就能以恶劣的态度去玩弄别人。而这个别人通常是弱者。如影片中最终展开杀戮的男孩最开始也是弱者。
也许只是因为你和我的不同，这不同令我不满，恰好你对于我而言并不强大，因此我怎样对你好像都是理所应当。这理所应当也是最恶毒的，因为它毫无道理也并不想去讲道理，而这种情况表现在学生身上就显得尤为可怕，在我们的观念中孩子是善与美的代表，当有一天我们终于发现他们也能以最大的恶毒来对待别人，不能不说是令人恐惧的。
而校园暴力的悲哀就在于被施暴对象通常是内向软弱的，这是几个人的恶行，也是一群人的漠视。漠视这种态度从某方面来看是纵容，“这与我无关，只要不是我就好。”怀揣着这种态度的漠视者本质上与施暴者并没有什么区别，不过是他要将刀插入了别人的胸口，而你默默的为他递上了刀。
也许每一个施暴者都曾是受害者，也许有些人天性本恶，天性本恶显得面目可憎，让人厌恶，曾经的受害者变成如今的施暴者却让人叹息。
“但我想我也许该让你活着，因为我想让你知道，下次再有学生因为他们被欺负了过来找你，你就知道，不管他们说了多么怪异的话，你都该好好听听。”Eric在最后枪杀老师时所说的话让我们在为他们所犯下的暴行愤怒指责时不由心生悲凉。
这不是为他们所开脱，只是遗憾后悔如果我们曾给予过他们一点点除了暴力外的其他感情，也许他们能够多一点我们想要的人性。而不是在面临死亡时才想起让他放下枪同你好好谈谈。每一个受害者都曾在最无助的时候想要同“你”好好谈谈，你用冷漠铸强，隔绝所有，那就别怪强指向你时的闭嘴太过残忍。
影片《大象》海报上黑衣女孩亲吻了John，这个镜头也是影片中唯一能显示出一点温度的镜头，它甚至不代表爱，可也正是如此，黑衣女孩和John成了影片中主要记录的几个人员中活下来的。它似乎代表着一种象征性，在冷漠的对抗，残忍的枪杀中唯一的一点人性，而这也是他们能够活下来的最好理由。
“我从未见过如此浑浊又晴朗的天气。”Alex在枪杀的过程中却想到了这个，我不禁想如果他不曾被欺凌，如果他不曾受纳粹想法影响如此深厚，那么会在房间里谈一曲《致爱丽丝》的清秀男孩也许会成为一个诗人吧。他的手适合在琴键上飞舞，弹奏出最华美的乐章，可现实却让他拿起了枪，开始了一场对自己，对他人残忍的屠杀。
整个影片的表现并不是通过演员的演技来体现的，看完影片对剧中演员感到陌生，通过查询才得知，《大象》整部影片的演员都是在当地高中选的，用导演的说法都是找的群众演员。
对于非职业演员参演电影的情况并不少见，可一部电影都采用非职业演员，不得不说导演的胆大妄为了，导演之所以敢这样做，与影片本身不无关系，这部影片本身对于演员演技要求并不大，甚至于说他不需要你有多好的演技，演技本身对于这部影片来说是一种负担，从影片的极简化，人物的普遍化中我们不难看出，作者想要表达的是对于群体性事件本身的探索，而不是针对于某个人的刻画。个人的突出反而会掩盖影片要表达的内涵。
因此采用非职业演员，从当地高中选角，角色直接贴近人物形象本身，学生所展现出来的自然不做作的表演在无限反映真实的同时又不会过于突出而喧宾夺主。
在整部影片中可以说这些非职业演员的采用是影片成功的重要因素之一，当学生干净而无所知的面孔一次次出现，当屠杀者俊秀的面孔同杀人犯的残酷一次次交织，每一个画面都震撼人心，都是对于我们无情的拷问，可偏偏这一切又冷静的无以言说，只让人觉得无比憋闷。
从影片开始，所有鲜亮的颜色都被暗淡下来，整部影片的色彩都仿佛蒙着一层灰色，天生带着一股让人不太舒服的情绪。青色的草地，发黄的树叶，偏红的门，本该产生强烈颜色冲击的斑斓色彩却奇异的显示出和谐的统一来，这和谐的统一却又仿佛是风雨欲来的前兆，格外的平静，格外的让人心神不宁。这似乎只是一个平常的日子，可这平常下面却好像隐藏着些什么，让人不断想要去探究。
而当渲染着冷色调的飘着云彩的天空过后，狂风暴雨的来临终于来临，悬在人心头的那把刀也即将落下。
“我从未见过如此浑浊又晴朗的天气。”这真是特殊的一天。我仿佛听到了倾盆大雨落下的声音，可明明窗外阳光明媚。一切的一切戛然而止，就到这里为止，没有谁再愿意去讲述些什么，暴力的开始以暴力结束，仿佛正确的一切只是仿佛。平静却残忍。
我从未见过如此浑浊又晴朗的天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