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洞裤的遭遇

这个村子坐落在山坳里，如果不是轻车熟路，外人很难到达。也许在卫星云图上，都看不到一丁点儿的它，但是，这里却世世代代存在了数百年。它得天独厚的隐蔽，少了很多世外的喧嚣。

据说它是逃难之先人开辟出来的风水宝地，很久以前，住在这里的人都不愿意往外走，他们年年岁岁安居乐业，自个儿把它当做世外桃源。

直到后来，村里的年轻人渐渐往外走，才发觉乡亲们竟是井底之蛙，绝大部分与外界的文明相脱节。年轻人不再留恋家乡，他们竞相涌往城市，不管采用哪种方式，所以，留在这个村庄里的绝大部分都是老人，他们坚守着这块地。

话说村头老张开了一间小卖部。大家有事没事都喜欢往那里转，东家长西家短地乱侃。老张习惯性地斜躺在藤椅上，手里摇着一把蒲葵扇，对着前来买东西的乡亲神侃，也在那里吹嘘着他的孙子孙女们。

“我那个孙子学习成绩就是好，考上了医科大，毕业后在大医院当医生，我孙女也不差，现在正在就读师范大学，以后毕业出来就是当老师的。我这辈子算是享福了，最主要是我不靠他们给我养老，我的店能够养活我……”

村尾的老李没事做时也在那一带晃悠，他最看不得老张吹牛皮，所以他总是忍不住迈着八字步走向老张，撇撇嘴说：“你这老张头，哪天不说这事就不耐烦了？听得人耳朵都起茧了，换个话题好不好？”

老张见老李搭上话头了，也不生气，反而像刚注入了新鲜血液那样兴奋，从躺椅上坐直了，身手敏捷显得年轻了不少。

“不说我的事还能说你的呀？要不你也说说你家的孙女小慧？”

“我家小慧怎么啦？我家小慧也是大学毕业生呀，还在外企工作了呢。”

“哦？在外企工作一个月挣多少钱？”

“这个我也不大清楚，听说不是月薪，是年薪，好像是一年十几二十万左右吧。”

“那相当不错啦，还是老李你有福气，子孙争气，你苦尽甘来了。”

老李突然叹了一口气，有点像泄气的皮球，说：“我能享什么福？去年春节小慧回家，看她那身装头，我都不好意思对外说了，看来她在外面混得不怎么样。”

“这话怎么说？你看出什么苗头？”老张很认真地问，不像幸灾乐祸的样子。

“她回到家呀，冲着我喊一声爷爷，我仔细一望，简直不相信她是小慧，这么一个大冬天，她穿的裤子破破烂烂，到处都是洞。她怎么就混得那么差呀，还说年薪多少钱，看来是哄人开心的。”

“真是这样啊？那你不问问她，到底遇上了什么事，如果手头困难，说出来可能大家可以一起帮忙渡过难关。”

“我怎么不问！问她了，她哈哈大笑说没什么事，而且好像她花钱大手大脚的，不像缺钱的样子，她的父母也不着急，还说我瞎担心，现在我也懒得理了。”

老李还补上了一句：“怎么就混到连买裤子的钱都没有，还不如在村子里呢。”

这时来买盐的老赵正好听到他们的对话，在那里哈哈大笑，说：“说你们孤陋寡闻还真不假，平时没看电视啊，电视里的人穿什么的都有，这叫时尚，现在流行穿破洞裤，你们懂不懂？”

老赵以前都是出城去帮儿子带孙子的，见过一些世面，讲话的口气总是高别人一等，老李老张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这时候更加来气，两个人夹攻老赵，说老赵的儿子不过是在外面打工挣几个钱罢了，还以为自己真的是城里人。

老赵直喊冤：“两位老哥行行好，就当我白说，本来我是好心告诉，却办了一件坏事，还是你们的子孙了不起，了不起！”

村里只有老头老太，乡里乡亲的，大家也不好翻脸，所以吵吵两句也就过去了。

最后关于破洞裤的事也就不了了之。因为小惠之类的年轻人依然流连在大都市里，也没有向父辈们索取经济资助，反而汇了不少的钱回家，给父母养老。

山村依然安静，依然优美，只是少了很多的人气，只闻得鸡叫犬吠鸟鸣声，有时候还会有一些山鸡大摇大摆地走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