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字之美
分类与综合,恐怕是人类认识世界的主要方法之一。
中国的汉字,至今还保留了象形文字的基本特征。汉字的构字法,自古以来总结为六种模式:象形、指事 、形声 、会意 、转注 、假借,古称“六书”。偏旁部首,往往用于指事、会意。从汉字的机构,可以觉察出中国古代先人对世界的认识与理解。
汉字的偏旁部首,基本上揭示了中国人对事物的分类识别。
在西方拼音文字中,从其前缀或后缀,我们可以辨别出其词汇的词源出处( 希 腊文、拉丁文或希伯来文)或词性,却很难从文字本身看出所指代的事物的类别与属性。
汉字有不同的偏旁,表明中国人对事物差异化的识别;不同的汉字有相同的偏旁,表明中国人对同类事物的归并。
从汉字结构,可以看出中国人对客观物质世界的万事万物的分类认识。
金属类物质,用“钅”字旁,非金属类物质用“石”字旁;草科植物类,用“艹”字头;乔木类植物,用“木”字旁;跟水有关的事物,用“氵”字旁,跟火有关的事物,用“火”或“灬”字旁,跟土有关的事物,我们用提土旁。而中国古人习惯于用“金木水火土”五种物质来概括世界上所有的物质。
当然,偏旁部首的多样化,代表着我们的先人对客观事物更细致的分类,比如竹子,古人并没有把它列入“木”或“草”的范畴,而是单另创造了一个竹子,跟竹子有关的事物,我们都用“竹”字头。
还有一种属于“石头”范围内的非金属物质,成为汉民族的崇拜物,那就是玉石。中国的古人为它单独创造了一个偏旁类别——“王”,即“斜玉旁”,而不是“大王”的“王”字。这一偏旁的字很多,现代人往往不认识或不理解。许多斜玉旁的常用字,我们都不知道它与玉石有关,如全、弄、玩、现、班、理、球等,纯色玉为“全”;“玩”和“弄”,都是对玉石、玉器的把玩。“现”为玉的光泽,后来引申为“显露”。班,原指将玉石分割开来。理,指加工玉石;球,原指美玉,今天所蕴含的“圆球”的意思,应该是“毬”的假借字。
特地创造一个偏旁以指代一类事物,也往往跟这一类事物的重要性有关,除了上面的“玉”以外,还有“马”字旁及“牜”字旁。汉字中指代动物的字,往往有“犭”旁,即犬字旁,或豖字旁、豸(音zhì)字旁,唯独“马”和“牛”单列一个门类。
牛与马在人类的生活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而非其他动物可以比拟。比如“告”字,从牛从口。夏商周三代,“告”字特指向上天汇报的意思,如果没有牛作为祭品,就不能向上天传达人类的意愿。“大功告成”,即成就了大的事业,须向上天献祭,然后告诉上苍事业已成,感谢上苍的护佑。在猪牛羊三牲中,古人以牛为上。
比如骑、驾、驭、驮、驰都跟马有关,其他动物,如牛、驴、骡、狗都可以为之,古人偏偏要算在马的功劳簿上。最委屈的是驴、骡、骆驼本不属于马类,却被纳入马的血亲家族。
对人类自身的认识,可以大致划分为肉体与精神两大门类,汉字有着明确的区分:
“月”(同“肉”,而非月亮的“月”字)字旁与“骨”字旁的字,往往用于指代人的肉体与骨骼,前者如肚、肠、肺、肝、腰、肌、腕、肘、胸、脑等,后者如骨、骼、骸、髋、髀等。
人的心理与精神层面的事物,汉字中有“心”字旁与竖心旁(“忄”)的汉字去指代。前者如忘、念、急、怒,恋、恕、患、悲;后者有悦、忧、怯、怕,怜、恤、恼、恨等。这是因为中国人认为人的主要心理及精神活动,都在心脏,而对大闹在思维及精神方面的主要作用则一无所知。“脑”,在中国人眼里,反而成了无知无识的一块肉。
目、耳、鼻、舌、身、手(扌)、足、口、訁(讠)、“亻”等偏旁的汉字则用于表现人类的感知和行为。
汉字出现的时代,中国已经进入男权社会,从造字可以看出那时人们的男女观。
跟女性有关的事物,都从女字旁,涉及男性的事物,则不需要再造一个“男”字偏旁,只须把女性分离出来即可,这就说明了男人的社会主体地位。比如“婚姻”二字,实际上涉及到男女双方,但古人偏偏要加一个女字旁,表示这一行为是主体地位的男人与从属地位的女人的结合。
比如“妒嫉”的情感,男人也有,但却要加上一个女字旁,彷佛是女人的专属心理。又比如“奸”与“媾”,本来是以男性为实施行为的主体,但却嫁祸于女人,加上一个女字旁。
“姓”字则传达了母系氏族社会即女权时代的一些痕迹。自夏商周三代以后,姓氏的继承,往往是男性祖先血亲的体现,子承父姓。但是,中国最古老的姓氏,却是从母系氏族的女性祖先传承下来的,如姜姓、姬姓、妫姓、姒姓、姚姓等。因此,姓氏的姓字有女字旁。
表示衣、食内容的汉字偏旁有“衣”(衤)和“食”(饣)。前者有衫、袖、袍、袄,裤、袜、裙、襟,后者有饥、饱、饭、饮,饿、饲、馁、饷。
酉(音yoǜ),本是酿酒的器皿,但是今天酉字旁的汉字依然不少,包含食物的储存、发酵、制作、烹调、食用等内容,如酿、酒、酱、醋、酩、醉、酬、配等。
凌驾于人间万物、饮食男女之上的是神灵宗教内容。在汉字中凡有“示(礻)”字旁的,均跟超自然的神灵有关。示,神示、神迹、异象、征兆也。祟、崇、祭、禁,祀、祷、祝、祈,神、社、祖、祀,祸、福、祥、祺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