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阿婆

      本来要睡了的，忽然想起今天是阿婆的忌日。去年今天阿婆寿终正寝，从此天人两隔。仍然记得那些遗憾和无奈，那些不舍和难过。可我，记得最多的还是阿婆那些总是说不完的故事。

      常常我会跟学生们说起阿婆的事，孩子们听了就像听传奇一样。

      片段一     课堂上讲到睿智的老人，我给学生讲一个例子。很多年前，我们还都是馋嘴猫的时候，阿婆在河边的沙地上种了一垄草瓜薯。那是一种吃起来像梨一样鲜甜多汁的蔬菜，村里的人多用来炒鸭肉，味道最为鲜美。在草瓜薯没长到足够大的时候，已经有小孩子偷偷地挖出来尝鲜了。有一天，我们一群娃娃围着阿婆坐在大门口纳凉。阿婆看着那片沙地上的草瓜薯藤说：“不知道那草瓜薯甜了没。种了这么久我也没去看过。”这时候一个孩子顺口就接上嘴了：“没呢，一粒味道都冇，水也冇。”  我们瞬间抬起头，对着那孩子说“哦，你偷吃了。” 阿婆在旁边呵呵地笑了。

      片段二    课堂上讲到智斗歹徒，我给学生转述一样阿婆给我们讲过得智斗山贼的故事。我们老家在山沟沟里，在那些刨地吃饭的日子里很多人家为了离劳作地近些而搬离村子，搬到山上去住。这样就有很多独户人家，方圆几里不见人烟是常有的事。很多山贼就会打这些人家的主意。一天，一个山贼听说山上一户人家的男人们去村子里喝喜酒了，晚上就剩妇人在家，打算晚上去偷东西。白天去踩点的时候被妇人识破了。等天一黑下来，那妇人就把屋子里的灯点亮，一脚穿着布鞋，一脚套只木屐在屋子来来回回，上上下下地走，手里还拿条根子，把锅盖啦，水缸啦一顿乱敲，外加高声咳嗽，说话，吵架......山贼在外面远远地趴着，误以为屋子里还有很多人，想着是打不过就悄悄走了。好一个女式诸葛亮，空城计都唱上了。

        片段三   课堂上讲到励志的主题，我不讲勾践卧薪尝胆，不讲张海迪身残志坚，我会讲我从阿婆那听来的第一个励志故事---朱卖臣的故事。朱卖臣是个落魄书生，被自小许婚的未来岳丈家退婚。后来发愤图强，高中状元回乡。退婚的娘子跑来马头哭，要再续前缘。朱卖臣高唱一句：“马头泼水马尾等，接得满盘方是故人。” 大快人心。阿婆这个故事讲了很多很多遍，我们都爱听。每每讲到兴起，阿婆还会低低地唱起故事里的戏文来。后来才知道那是阿婆看戏听来的故事，再后来在明清时代的志怪书籍中找到了故事的出处。

        片段四    课堂上说到莫言的《蛙》，我会说起那个也是接生员的阿婆给我们讲过的去接生时的事。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天上还下着雨，邻村一个产妇生产了。阿婆一个人带只一条黑狗摸黑走了5里山路去接生。走过村口的山隘口的时候，狗走在前面看着黑漆漆巨人挡路，不敢朝前走。阿婆说：“那是石头，怕什么？不怕！”天一直下着雨，火一直点不着，一人一狗高一脚低一脚地赶到产妇家里正好赶上最佳时机接生。孩子生下来后，阿婆在路边拔些草药煮水给孩子洗三朝，洗的时候很多孩子围观。看到小小的婴儿安静地躺在阿婆的五指山上沐浴，有孩子说：”这个五婆有法术的，她洗的小孩都不哭。“

        片段五   课堂说讲到反对迷信，相信科学。 我会讲阿婆从来不信命。阿婆说”整天去接生的人，怎么能迷信。在我手上活下来的孩子很多，也有从娘胎里出来就已经不行了的孩子。这些跟命无关，这是有科学道理的事，是有医疗知识的事。“

       片段六   课堂上说到贪小便宜的人，我会给学生转述阿婆说过得真实的故事。有个风水先生到别人家里看屋宅，午饭的时候屋主炒了盘黄豆，上面盖上荷包蛋端出来待客。风水先生趁着屋主去厨房拿碗筷把荷包蛋揣进了怀里，然后眯着眼睛装睡。屋主出来一看，荷包蛋没了，以为被狗吃了赶紧把黄豆端回厨房。不一会儿就听到厨房里传来杀鸡的声音，然后就听着砧板呯呯 响，风水先生想着是在剁鸡块了。抬脚就往厨房走去，大声地说：”哎呀，怎么还杀上鸡了，真过意不去。“ 屋主推辞几声，他就问：”那有葱姜蒜吗？“屋主说：”冇“。风水先生就说：”那你去地里摘点呗，我帮你剁。“ 屋主应声就去了菜地，风水先生剁下一只鸡腿又揣在了怀里。酒足饭饱后，风水先生下山来，在茅山圩一个米粉档遇上一老友，被叫住接着喝酒。喝到高处时菜没了，风水先生就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块荷包蛋，大伙又接着喝。再过一会儿，菜又没了。风水先生就把身上藏的那只鸡腿拿出来给店家煮了下酒。老友见他从身上拿菜出来就问了缘由，这是风水先生真的喝高了。把刚才在山上人家里做的丑事都说了出来，从此就被大家传开了。那风水先生后来被人们笑话惨了。

......

      还有很多很多故事，要讲很久很久都讲不完的。

      我愿意用这种传递故事的方式来缅怀我的阿婆，亲亲的阿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