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离开 7 冬至

      今天冬至，你那边也吃饺子吗？中午妈妈像往年那样做了一大锅蒸饺，放在你遗像前的不知是否真能如我们所愿被你收到。你的离世我至今也感觉是不真实的，虽然久久不能相见，但总觉得你并未真正离去，就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当我写这些话时我觉得就是在跟活生生的你说话，甚至敲下每一个字的时候，都能想象得到你的反应和表情。当我拿起笔尝试着用心写一个字时，便会感觉到你就像去年冬天那样站在我的身后，手把手地教我该怎么用笔，哪里写的不对。我真的很庆幸，去年冬天有过那么一段时间，清晨起来你手把手地教我书法，让我如今得以如此清晰地感觉到你的存在。我又是多么的懊悔没有一直坚持下去，到头来现在仍然是什么也不会写，无法传承你的艺术。

      爸爸，这几天我才慢慢地感觉到，近些年我的心太不静了。我以为自己淡泊名利，不染尘埃，但其实心里所介意的和纠结的，都是怎样才能获得他人的尊重和社会的认可。这样想固然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但是当我心底以这个为目的来选择所要做的事情时，就会不自觉陷入矛盾和纠结中，因为看不到所做事情的效果而不停更换，同时当别人在某方面做出了一点成绩时便又羡慕又怀疑自己。说到底，是对自己、对生活的认知不足。

      你知道吗？当我以这样审视本心的目光来审视自己这些年来所做的事情和心里所纠结的矛盾痛苦时，突然有了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我不停地在纠结应该读书、写作、书法还是瑜伽，甚或中医、推拿、教师、心理，同时在看到别人取得一些成绩时，是不是应该也考个研、考个证或评个职称什么的。我觉得自己并不在乎那些什么职位、名利，可是看到我现在还没有在职位上有一个提升时，我又感到有些失落和委屈。我觉得自己非常热爱阅读，也确实如果有一段时间没有读书或者没有买书，心里就会空落落的，可是仔细想想，真正读进去并能指导行动的，却几乎没有。所以，我几乎可以这么说，我以为或者我想成为一个清新脱俗的人，却实际上一直是一个世俗之人，也由此造成了自己的痛苦和矛盾。

      所以，从现在开始，我想去寻找、发现、成为更好的自己，真真正正的身心合一、知行合一的自己。想什么就说什么，说什么就做什么。爸爸，从此以后，我不再随波逐流，我也想清楚了，人活一世，只有短短的几十年，而这世界上看起来可以做的事情、看起来好的东西又那么多，我不可能什么都做好，样样都要。甚至，纵我一生也无法真正做好一件事情，也永远无法同时穿两件自己喜欢的外套在身上。“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这句话是形容爱情的，但又何尝不是形容人生的呢？我们每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想要的其实不就是真真切切的幸福感吗？我们一直以来忙忙碌碌，想要得到更多的金钱，想要得到更高的职位，想要收获社会的认可和赞扬，然而在追求的过程中把误把它们当做了生活的意义，而忘记了生活本来的意义和初衷，甚至异化了自己。实际上，往生活的本原想想，我喜欢读书就是读很多的书吗？我喜欢书法就是写出一手漂亮的字让人赞赏吗？我写作就是为了印成铅字让人看吗？再进一步，我做这些就是为了给自己的人生找一个所谓的价值和意义吗？不，不，这些可能会成为最后的附带结果，但是绝不是手段和目的。真正的意义应该是：我想做这些事，仅仅只是想做而已，在做这些事的时候我的心中有愉悦感，不做这些事的时候我就有点心痒痒。对，就是愉悦感。如果在我们的一生中，这种来自生命深处的愉悦感始终伴随，那么人生就真的算是完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