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暧昧？爱情？（13）

唐曼失踪了，林兆华知道消息的时候还坐在图书馆，面前打开的电脑里有一封唐曼的邮件。

林兆华，傻小子，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这个故事我曾经给别人讲过多次，每一次收到的反馈都不一样，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和你再见，也许这就是我最后留给你的故事。很抱歉，让你觉得我对你的感情超出了朋友的界限，那个界限本来就不是我对于我们感情应该发展的边界。

人到底应该珍视什么啊林兆华，这是我问你的第三次了，你个傻子恐怕想不起来吧？我还是要给你讲这个故事。你还记得小时候香火缭绕的诵经堂吗？你还记得方寸山吗？我希望你记得。几千年前，佛仍然显化世间，行走于众生之中，有一天他路过诵经堂，看到堂上有一只小老鼠，白色的皮毛，乌黑的双眼，如果能够显化为人一定是个水灵的大美女。佛有心点拨小老鼠，就问它如果做人，到底应该珍视什么东西啊？

小老鼠见佛，不惊反喜，双爪勉强合十说，来着寺庙内求取各种欲望的人络绎不绝，大家都希望得到那些自己不能得到的东西，大家都怀念那些已经失去的东西，所以如果做人，应该珍视那些自己不能得到的东西和那些已经失去的东西吧。佛微微笑着，说既然如此你就在这里修行三百年，三百年后我会再来，到时候还问相同的问题。

小老鼠自此常驻寺庙，香火时而旺盛，时而衰败，不知春夏秋冬的过了三百年光阴，小老鼠每天都在认真观察那些来到庙里的人们，感知他们内心深处最大的欲望，善良的为所有人祈祷，不知不觉修成自己的正果。

三百年后，佛守约前来，小老鼠一如往昔的双手合十，说出了跟三百年前一样的答案，唯一不同的是小老鼠身上已经隐隐有神光泛过，面容愈发的慈悲。佛面无表情，约定了下一个三百年。

小老鼠继续在庙中，不知不觉中人们交口相传这寺庙中有一只长生不老白毛鼠，寺庙显得越发神秘和恢弘，小老鼠躲在暗处，倾听更多的故事，为更多的众生相带动情绪，虽然偶尔也会觉得这样的风景有一些一成不变，凡人们所求超脱不出前人也有的欲望，但是更多时候小老鼠信奉慈悲为怀，海纳百川的听取，感受着欲望。

有一天，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挂来一片落叶，那片落叶不像小老鼠在地上看到的那些，整片叶子泛着翠绿的光芒，哪怕过了很多天也仍然绿意盎然。小老鼠把绿叶每天叼在嘴里，在寺庙的所有时间里都和树叶为伴，小老鼠甚至觉得这片叶应该也像自己一样，是这片天地里不同的风景，小老鼠很乐于同绿叶分享世人们的爱恨情仇，那些滋润了自己六百年的人世风光，小老鼠希望这片上天派来的叶子也能陪自己一起聆听。

终究一天，叶子有些泛黄的时候，风带走了它，去往的地方小老鼠无从知晓，就像同样无从知晓叶子来的方向一样，小老鼠认为自己看惯了生离死别爱恨情仇，但是仍然会很多时候升起无端的怅然。终于有一天，三百年弹指一挥间，佛又来到了小老鼠的面前。小老鼠虽然很怅然于叶子的离去，但是还是说出了和三百年前一样的回答。

佛笑笑没有认可，也没有纠正，只是说既然如此，你化成人形和我去人世间走一遭吧。小老鼠依言化形，出落成水灵灵的绝美少女，投胎成了丞相家的小姐，取名舒舒。

舒舒不知道的是，叶子同样化形成了一名聪颖的男童，十八年后，成了当年的金科状元。同年舒舒出落得愈发水灵，两人在经试放榜大殿相遇了。叶子没有认出来舒舒，舒舒却一眼就认出了那些年心心念念的叶子，感觉多少年没有波澜的心湖像是被人投下了一把石子，荡起了圈圈圆圆圈圈的波纹。作为当年的金科状元，叶子成为了全场的焦点，连皇室清风公主都对他一见倾心，更别提别的达官显贵家的小姐了，很多夫人眼中也是异彩连连。把这一切尽收眼底的舒舒并不知道，六百年的观察人间已经让她知道很多人世间的俗愿都是过眼云烟，只有自己和叶子这样的天作之合才是值得信赖的。

之后一次偶然的机会，叶子和舒舒在寺庙相遇了，舒舒欣喜的向叶子冲去，却被叶子眉间的冷漠疏离惊了个跟头，叶子完全不认识眼前的少女，虽然惊艳于少女天仙下凡的长相，但是还是完全没有舒舒的印象。在庙中舒舒完全崩溃了，她还是不明白为什么看上去是天注定的缘分也要经历人世间这么多坎坷和遗憾呢？ 几百年的人生让舒舒并不在意俗世时间的流逝，可外界在舒舒崩溃的这段时间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皇帝亲自赐婚，叶子和清风长公主，舒舒和皇十三子。

之后的结果你应该猜到了吧林兆华，叶子和长公主自不必说，舒舒在大婚之前忧思成疾，再加上精神崩溃，不出意外的去世了，当她变成灵魂的时候，她看到了从未关心过的皇十三子失魂落魄的坐在自己床前，痛苦的几欲自尽，她觉得好笑，不曾交流过的两个人，哪里会有那么多沉重的爱？但是看着撕心裂肺的皇十三，舒舒不知道为什么泪流成河，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但是感觉自己的心脏被狠狠攥住了，一定有什么事情不对，一定有什么事情我不知道，对不对？舒舒问向身旁的佛。

佛说，聪慧如你，应该早就知道哪里有问题了，只是你自己不愿意面对，这一遭人世间本来是一个完美结局才对。你一直觉得叶子是你的命中注定，可是叶子只是你生命中的过客，和你分享了生命中的某一段旅程，时间到了它自然就会走。叶子的开始和结尾都是风，所以叶子自然要和清风长厢厮守。你从来未曾问过皇十三子的名字，我现在告诉你，他叫柱梁。

在舒舒还是小老鼠的六百年里，是大殿上的每一根柱梁给了你存身之所，给了你所有的庇护和温暖，它，或者说它们从来羞于和你说，哪怕变成了人也不肯和你相见，只是默默求父王赐婚，他只是房梁，你却是大有佛根的锦毛鼠啊！

小老鼠后来终于明白了，如果做人，最应该珍视的，是现在拥有的东西，是身边人，是眼前的风景，是当下的清风明月。

唐曼走了，林兆华久久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