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女儿

你出生的前一天，我坐在沙发上给你父亲缝脱线的外衣口袋。一侧门窗开着，一阵鸟鸣引得我转脸往窗外一望： 院里的玫瑰开了第一朵。

凌晨一点的阵痛打断了我的电影《了不起的盖茨比》，当然之后没再看完过。你的父亲匆匆洗澡换衣（不超过十分钟），那时阵痛频率已经到了每五分钟一次。

我慌了。

原本和医院预约了次日上午十点的剖腹手术。因为你是罕见的臀位。

十五分钟到医院。但我惶恐不安，愈加频繁的阵痛和你会生产不顺的担忧已经不能并论。很幸运，在两位医生和三位助产士的协助下，你以自然的方式平安降临到这个世界上。

从羊水到出生，不过短短九分钟。对于臀位，这很幸运。对于我来讲，却比你哥哥那时十几个小时的产程更为惊心动魄。

你和你的哥哥，恰巧在同一个医院，同一间产房，也许也是同一张产床出生。搞不好你父亲剪脐带的剪刀都是同一把。

是的， 这是你父亲第二次在那儿目睹血淋淋的顺产过程。至今我都佩服他当时的冷静与沉着。当然我也知道他外表底下全是波澜与惊涛。

你第四十三天时，我带你从法兰克福飞到里斯本。那是你人生第一次旅行。我提前喂饱了你，给你喷了专门的喷鼻水。一路你很乖，和一年多以前，你那四十多天、同样初次飞行的哥哥一样乖。

那次旅行只是个起点，从此我和你父亲带着你们兄妹二人，往来与南葡和法兰克福之间。两年以来，或是开车，或是飞行，多少次5000多公里来回的奔波跋涉，我已经不记得了。

我只记得你们兄妹两倒也很适应这样的折腾。每一次路那头的海洋，或者是田野里的牛群拖拉机，都让你们的眼睛闪闪发光。

我只记得你们的旅行折叠床都快磨旧，每次路况不好时，后备箱的奶瓶颠簸得乒乒乓乓。

我只记得我们一家人在西班牙某处停车场，依着雪山顶着星星和衣而眠。

我只记得穿越整个阿连特茹的燥红土地时，大片大片弯着腰的向日葵让你笑红了脸。

我给你取了正式的中文名，和你哥哥一样，你们都随我姓。王大麦，王小麦，这两个名字是我淌于血液深处的一种骄傲，一种像树根连着土地那样的骄傲。

屋后的软木橡树林，你们不陌生吧。你们两早已从那片一望无际的林子里，找到了无穷无尽的乐趣。

是的是的。那一天，你的哥哥从林子旁边采了朵玫瑰，放在熟睡的你的脸旁。

是的是的。那一天，一只牛群走丢在橡树林，牛铃叮叮咚咚响了一夜。

是的是的。那一天，父亲领着你和哥哥，看橡树底下晒着太阳的一家大小火蝾螈。

是的是的。那一天，妈妈敲着小铜锅，想赶跑那群在橡树底下刨土的野猪群。

.....

我和你父亲真希望，能永远和你们生活在这样的大自然里呀。

然而生活的变化，常常让我们不得不打乱计划，重新安排。然而我们也很开心，因为你和哥哥能跟着我们随事而安。

半年前，我带着你回了万里之外妈妈的城市——昆明。那里樱花盛开，天空湛蓝。

你见了不少妈妈的亲人和朋友，你和妈妈一起长途火车旅行，你还回了趟妈妈年幼生长的小村庄。我相信，你已感受到了不受距离时间的爱。那种爱植埋于血液里，像软木橡树根扯着土地那般紧实、宽广。

.........

现在，你两周岁。我们一家回到了有麦田和橡林的山谷。我们把柠檬从玻璃房移到花园。红白色的玫瑰已经绽开今年第一批花朵。

山谷里的生活真好，不是吗？

可我们始终不知道，明天会怎样被生活安排。只愿你做一棵无畏的玫瑰，或一棵柠檬，四季开花，四季结果。

我们爱你，愿你健康平安。❤+❤❤❤=❤